是啊,当初我在夜总会留下来,不就是为了钱么。在这里的哪一个姐妹,不是为着金钱,为着荣华富贵,为着有一日能被金主看上,跃上枝头变凤凰。
就连曾与我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妮娜,最终也是为着这些身外之物,形同陌路。
我轻笑出声,拍了拍额头,站起身来朝化妆间走去,随口道:“是我问了废话,胭脂,你自己看电视吧,我先去换衣服。”
“哦。”她顺从的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会儿又问道:“瑟柔姐,你是为什么进入这个行业的?”
我回头,灿然一笑:“当然也是为了钱。”
如果不是母亲病重急需医疗费,以我的高傲,又怎么肯对着不相干的男人低声下气,罔顾自尊。
最后,在六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学会了强颜欢笑,带着面具面对一切,再回到自己的小窝暗自舔伤。
胭脂喜欢看人化妆,也喜欢看人卸妆。用她的话来说,妆化得好,可以给外形加分,增加诱人的本钱。妆卸得好,可以减轻化妆品带来的副作用,延缓衰老,不至于在被水洗刷了妆容之后,把客人吓跑。
见我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便饶有兴趣的凑了过来。我已习惯她孜孜不倦的好学,便也没去理会,自顾将卸妆液倒在化妆棉上,轻柔的
擦拭面目全非的妆容。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才晓得是有多狼狈。左眼皮明显的肿了起来,鼓鼓囊囊的,像足了死鱼。嘴角处还沾着干凅的血液和少许呕吐物,粉底也被泪水和烈酒冲刷出各种各样的斑斓痕迹,难怪方才胭脂看到我的模样会那么惊讶。
没有追问下去,证明她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想着这样年轻漂亮又懂事的姑娘未来可能会遇到和我一样的事情,不忍的情绪渐渐在胸口蔓延开来。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当化妆棉擦过肿胀的眼皮,她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不忍,仿佛的也体会到了那种疼痛。但是她依然紧闭着双唇,不该问的事情坚决不问。
“胭脂。”我轻柔的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一身伤痕,酒气冲天,与我往常的优雅清澈大相径庭。在这间场子里,会有此遭遇的一般都是最低等的小姐,能做上台柱,伺候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极少会被这样粗鲁对待。
当然,只是少,并非没有。就算是花经理,也曾被人动过手,更何况是我们。
胭脂摇了摇头,小声猜测:“是因为得罪了客人吗?我听花经理说,今晚那个港商很不好伺候。”
“岂止是不好伺候,他根本不是人。”我冷笑一声,缓缓
述说了整个过程,只把与饶起云那段私密的对话隐去,语重心长道:“胭脂,不管你再红,再多人喜欢你,也避免不了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做这个职业,你当真不后悔吗?”
她有了片刻的迷茫,望向我小腿伤口的眼神分明充满了惊惧。只差那么一点点,熟悉的人就要命殒黄泉,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
可仅仅那么一瞬,她又恢复了坚定,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不后悔,瑟柔姐,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是跪着,我也会将它走完。”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知道她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以至于对金钱有着这样强烈的渴望。不过话已至此,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依然要坚持自己的选择,未来是好是坏,都只能自己承担。
因着外貌受损需要时间恢复,花经理把我的牌子撤了下来,让我在家休养几天。
胭脂是个很勤奋的姑娘,我不去夜总会,她便亲自上门,时时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朝夕相处下来,竟也有了几分我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那夜的醉酒和惊恐有了后遗症,这几日来,都觉得胸口闷闷的,尤其是早上刷牙洗脸的时候,动辄想吐,却又半天吐不出来。
这一日,胭脂早早便来了,知道我懒
于动手,还特地提了早餐。
“瑟柔姐,我看你这两天都瘦了不少,所以买了点吃的过来,中午我下厨啊,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她笑嘻嘻的把早餐放在桌面上,转身钻进厨房,把手中的大袋子塞进冰箱里。
有个这样的省心的徒弟,我这当“师傅”的自是乐得清闲。在餐桌边坐下,打开热气腾腾的稀饭,一股腥味扑面而来,熏得我忍不住干呕两声。
“瑟柔姐,怎么了?”她闻声出来,见我把稀饭推得远远的,关心道:“你不喜欢吃虾蟹粥吗?这份是皮蛋瘦肉稀饭,要不咱俩换一换?”
“你也别吃了吧,我闻着味道不对。”我强忍着往外冒的酸水,捏着鼻子往后靠,“好腥,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腥的虾蟹粥。”
“怎么会。”她奇怪的皱起眉头,凑上鼻子闻了闻,又用附赠的匙羹搅拌搅拌,舀了一口稀饭放进嘴里,笑道:“不会呀,味道很好,怎么会腥呢?”
那怪异的味道随着她的翻搅更是浓烈的直冲上来,我实在是忍耐不住,冲进洗手间大吐特吐。
她连忙放下匙羹,洗了一条热毛巾给我擦脸。我摇摇头,在水龙头下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漱了口,才感觉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