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黍终于见识到了集采供货的疯狂。
车队上了硬化的路面,一路稳稳地走,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很快看见青叶县的城墙。
但他们不入城,而是下硬化路面,转去一条新的土路。
油漆未干的标牌显示,在十公里外有一个巨大的仓储中心。
刚上土路不到十分钟,就看见了接连不断的各种车队。
挂着南兴区车牌的,希望区车牌,东平区的有,北都的也不少见。
全封闭的车厢,虽然看不清里面各装了什么,但几乎每个车厢上都站了能力者,四下守望。
那严阵以待的气氛,比打仗也不差什么。
车队往里面开了一公里,周黍就知道为什么了。
有车头被撞歪的,有车厢被巨力撕破的,有的整车扭曲得看不出形状。
稻谷和小麦撒了满地,牛羊肉因为冷库的制冷剂泄漏而坏掉,被丢弃路旁。
有一出门就丢了货的,有半路碰上劫匪的,还有遭遇变异兽丢货逃命的。
有站在路边默默流泪者,有抱头痛哭的人,还有忍耐不住去找自以为嫌疑的人算账的。
更有自己的货被毁,干脆将车堵在去仓储中心的必经道路上,不给个说法就不让开的。
乌泱泱,闹渣渣,车的海洋,也是麻烦的海洋。
这么糟乱的环境,是林蔷动手的最好机会。
周黍想起林蔷,几乎立刻看见林氏双木标记的旗帜。
从东边来,顶头的大车,车头车厢都插着旗帜,后面跟着上百米看不到尾的车队。
他们声势浩大,一来就占了主场,将拦路的,堵路的,路边站着伤心的,全都驱逐开,让出一条大路来。
周黍不着急,让他们先过。
头车过去的时候,副驾上的林蔷探头出来,对周黍挥了挥手。
周黍对她笑了回去,从后视镜看了看老钱的保冷车,正坠在她车的后面,不远不近的,确保林蔷看见了。
车辆缓缓移动,越来越靠近仓储中心外面的巨大广场。
可从西边又来一个庞大的车队,比林氏的招摇有过之而无不及,旗帜上更加鲜明一些。
是东平区的孔氏。
他们此次运送的更多是主粮,所以一台台封闭车厢的大货车沉重无比,所过之处,土路被压出深深的车辙。
周黍身边开头车的司机感叹:“他们开过的路,没有土能力者重新整理,根本没法走!”
果然,几十台重卡过去,后面的车立刻陷车轮了。
就那么好死不死,一辆带着孔家标识的小货车,将老钱的车撞了。
老钱这人,不太撑得住事。
周黍让他将菌包辗转递上去后,就没再追究他,继续包着两个棚。
间或交待他,在南兴区批货的时候张扬些,夸张些,把自己在四槐树镇的地位说得重要些。
简单的事他照办,周黍见他没再出纰漏,就让他参与运送大白玉蘑菇和实体店开业。
只说赏识他,没告诉过为什么。
倒是这次让他来运货,让他小心些。
老钱以为自己的观察期要满了,挺乐呵,满口应承一定小心,却不知道自己身上压着重头戏。
这大半个月,他身心被折腾得够够的,也确实后悔了。
几次三番想在周黍面前表现,挽回自己的形象,然而周黍对她始终不冷不热。
他心头嘀咕,猛然得了运货的活,虽然辛苦,但其实开心的。
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一定是接受他的悔过了。
于是提前将车打理干净,送去南兴区专门的维修站完善修理,加满油,提前两天等在四槐树镇。
今天出发,老钱一路上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出差池毁了自己的美差。
所以这一撞,老钱几乎魂飞魄散。
他焦躁着,车坏了怎么办?又恐慌着,若是车厢坏了,或者保冷剂没了,车里几吨重的蘑菇怎么办?
更害怕,周黍会不会对他的评价又降低了?
如果不能包棚了,他一大家人怎么活?
新买的房子才交了头期,最大的孩子才相看对象,还有几个小的在上学!
老钱什么也顾不得,不等车停稳就跳下车,然后吹胸口的口哨,召唤崔烬和张弛过来看情况。
他这边还没着急完,撞他那车的司机却先发难,拍着车窗呵斥他:“怎么开车的呢?!”
也跳下车,扑倒老钱就开打。
老钱是真冤枉,他跟在周家车队的中间,一步也不敢错,怎么可能去撞别人?
但此情此景,人都是浮躁的,没得道理讲。
更可怕的是,因为堵塞和其它情况,路边等待的车和人都围拢来。
有说找巡管的,有让不要打了的,还有让赶紧把人拉开的。
老钱一点也不想打,他只想看自己的车怎么样了!
死命将身体往车厢的方向挣。
可那人根本不放他走,抠着他的鼻孔,拉着他的耳朵,硬将他往泥巴地里按。
他不多的血性被激发出来,不要命地挣扎,手脚用不上就用嘴巴和牙齿,咬着那人脸上的肉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