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确实主动找了过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当时周黍和金澈一起去送寿礼,被知客迎宾引到临时搭的锦棚下,吃着茶食,等着寿面宴席开始。
周黍只是静坐,但因为露着一张脸,依然吸引不少跃跃欲试的异性目光。
金澈威慑力不够,有人借着和他攀谈,试图坐同一桌。
麻烦的时候,秦云榛和巡逻队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顺势清了场。
青叶县的巡逻队分了四个大队,各队成员二三十人,皆是能力者,更是本地的镇山太岁,
他们来就占了主场,理所当然地发现了周黍,目光比旁人露骨,言语也更加肆无忌惮。
金澈单纯,听得气愤,忍不住面红耳赤。
他几次想站起来找秦云榛说话,但都被周黍强行按了下去,个小屁孩,去了也只是被嘲笑而已。
还是秦云榛自己有所察觉,拍着几个人的肩膀教训了几句话,惹出一阵哄笑后,才一个个收敛了。
周黍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从那些人之后投来的轻浮目光,便知不是什么好话。
李仁就是那时赶来的。
他在人群中眺望,对上周黍的目光后,快步走来。
金澈有点担心:“黍姐,他来了,但你放心,我肯定不让他——”
话没说完,李仁就走到了,一把拎起他的衣领:“阿澈,我要和黍姐聊聊,你站一边去守着,别让其他人过来。”
锦棚最角落的位置,一边被巡逻队的太岁们占了,一边是靠了石头高墙,只要守住对外的一侧,就能避免打扰。
金澈内心有许多疑惑,不想离开,收到周黍安抚的眼神才不甘不愿地站起来。
但守在不远不近的旁边,眼睛还是盯着两人。
李仁见妥当了,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黍姐,你为什么那么——”
从他来,周黍一直盯着他看。
这少年有一双漂亮老成得不像话的眼睛,里面藏着打量和盘算。
即便是现在,他的脸焦躁着,但眼睛是无动于衷的。
这个年轻的皮囊里,装了过早成熟的灵魂,仿佛人形画皮。
周黍打断他,道:“从一开始,你们想嫁出去的就是阿惠。”
不是问句,是陈述,笃定阿美只是烟雾弹,是磋磨人的小道具。
李仁来,也许不是兴师问罪,但肯定想借她安抚两姐妹,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竟有些愕然。
周黍趁他还没组织好推脱之辞,笑道:“这事跟我不相干,但你非把阿美往我家送。人都到我家了,就由不得我不问了。既然问了,又怎么能不管?阿美不想嫁去陈家,又身在局中,可能没意识到你和你父亲的盘算。我也不想对她太残忍,所以没有对她说穿,只让她借机为家人争取一些东西。但我这人天生好奇,忍不住想问,李仁,你是她最信赖的大哥,为什么要连她和阿惠一起折腾?”
李仁直盯着她:“黍姐,你为什么这样想?”
周黍偏头:“我不看过程的弯弯绕绕,只看利益指向的最终结果。”
李仁是李伦看重的长子,是不惜掏空家底也要送去安全区的存在。
为此,李家愿意嫁一个女儿去做生育机器来交换钱粮,只是人选很重要。
主楼的小姐不行,那是李家的脸面,必须要维护好。
三房四房的孩子太小,不合适。
只有附楼的两位姑娘,身份和年龄都很满足。
但李美是李仁的跟班,又占了长女的名分,考虑到维护李仁的名声,也为了打个板给以后跟李仁办事的人看,不会让她心生怨恨。
想来想去,李惠最合适。
可让人去干一桩结局明显不会很好的事,为了避免日后龌龊,就得有些小套路。
周黍当了几年老板,虽然良心还在,但也会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花招,将艰难的工作包装包装,让下面的员工去主动争取。
如此来,无论日后遇上什么难处,因为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怎么也不会对他人产生怨恨。
所以,只要阿惠从阿美手里抢走这桩婚事,日后即便死在陈家,也无人能对李家的家长有怨言。
周黍听李美诉苦时就有这猜想,毕竟李仁够狠,既能面不改色地让她开车撞上去,又能二话不说地挖坑埋尸。
但她也有些犹豫,因为时代困苦,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说不定李仁是有底线的呢?
可当得知小吴姐送出来的布料足够做两套衣服时,她立刻确定了,李家人的良心确实被狗啃了。
她敲了敲桌面:“别演了,咱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演过头就不像了。再说了,谁不知道你去安全区的钱和粮还要筹呢?”
李仁的眼神松了,表情随之变化,明明只是肌肉的细微调整,但脱胎换骨一般,气质顿时锋锐起来。
他爽快地承认:“我和父亲确实是这么安排的,家里其它人都不知情。不过,黍姐既然看穿,也没什么好否认。只是我们还需要时间,请黍姐不要对她们戳穿。”
再好的局,一旦解密就丧失意义。
周黍是外人,能对两个少女点到这个程度就够了。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