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到陪都后,连柔才发现位于主街的那间铺面被人重新修缮过。
宽敞明亮,透着几分雅致。
往后不仅夜里能在这儿摆摊卖茶,白天也可以开张。
连柔放下车帘,杏眼定定注视着伏廷,问:“铺面是什么时候修的?”
伏廷挑眉,指腹摩挲着小姑娘的眼尾,懒洋洋答道:“你我离开陪都那日,镇北军就动工了。摆摊还要风吹雨淋的,多有不便,若白天卖药茶,则可省去许多麻烦。”
连柔很早以前就知道,伏廷总是考虑的格外周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
少女垂下眼帘,唇角略微上扬。
夫妻二人回到将军府,刚一踏进府门,便看见焉氏站在前,眼眶微红,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焉氏虽没去过建业,但嫁给长夏伯这么多年,也清楚那些勋贵的城府有多深。
柔儿向来不喜勾心斗角,她待在建业的每一日,焉氏都提心吊胆。
连柔拉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抚,“您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就留在陪都,好好陪着您。”
伏廷在外已久,军营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因此并没有在府中休憩,直接赶了过去。
连柔搀着焉氏的手,踩在铺面鹅卵石的小路上。
犹豫半晌,她道:“先前在建业那会儿,我看到连熙微了。”
焉氏心思敏感,只听到幺女对长女的称呼,脸色就白了几分,指尖也在不停颤抖。
“她、她怎么了?”
“她成了陈王侧妃,如今陈王被贬为庶人,她也被圈禁在王府中。”
焉氏大惊,问:“陈王身份尊崇,怎会落到这种地步?”
“他和安平王都是皓山的幕后主使,安平王被斩首示众,家眷尽数驱至皇陵。与他们相比,陛下对陈王的处置已经算轻的了。”
皓山这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擂在焉氏心口。
她永远都忘不了,连牧云死讯传来的情景。
那天她坐在树下刺绣,柔儿小跑着上前,攥住她的衣角,问:“娘,我想爹爹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按说就是这几日。不过,就算你爹带了饴糖回来,你们两个也不许多吃。”
她等啊等,从晌午等到日落,没等到连牧云,反而等到了族长。
他不止带来了丈夫的死讯,还妄图侵占连家的基业。
脑海中那段痛苦的回忆,对焉氏而言,无异于最可怖的梦魇,她想不通熙微为何会嫁给陈王,那是她的杀父仇人!
“熙微是否知情?”
连柔将母亲扶在竹椅上,思量再三,道:“她是最后才得知此事的。”
焉氏松了口气。
一路奔波,连柔到底累了,身上也沾了不少汗渍,她回房洗了个澡,便睡下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夜色降临。
连柔紧闭着眼,突然觉得后颈有点疼,还有点麻痒,她还没清醒过来,以为是虫子在咬她,反手拨了一下,却被“虫子”钳住了手。
连柔瞌睡吓醒了,转过头,就看见躺在床外侧的青年。
大抵是刚沐浴过,他身上沾着些许水汽,亵衣松松垮垮,透明的水珠顺着黑发滑落,浸没在软枕中。
连柔脸红了红,成亲这么久,她还是害羞。
她坐起身,刚想下地,取来巾子给伏廷擦拭头发,就被他箍住了腰。
“你去哪?”他嗓音低哑。
“头发还是湿的,夜里容易受风。”连柔怯生生道。
伏廷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只简短地答了两个字:“不必。”
对于自己将小妻子从睡梦中吵醒的行为,他半点愧疚感也无。
赶路期间,他怕连柔太过疲乏,也不想弄出动静来,便一直强行按捺。
如今总算回了家,自然不必再“茹素”。
*
在府中休息了两日,伏廷将果儿牵到连柔跟前。
分别数月,原本奶里奶气的小狗,此时高度已经超过了连柔的膝盖。
它还记得主人的味道,来回蹭着连柔的腿,黑黝黝的眼睛也直盯着她看。
连柔向来喜欢小狗,她弯下腰,将狗儿搂在怀里,揉着它的脑袋。
果儿也用鼻尖蹭她的脸。
伏廷站在旁边,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脸色不由黑了几分。
这狗当真是个色胚,军营里那些糙汉喂养的时候,它爱答不理的德行格外气人,这会儿看见连柔,倒是无师自通,学会了撒娇。
伏廷冷冷瞪了它一眼,心里琢磨着该把果儿交给谁看管,许是瞧出了他的想法,果儿呜呜哼叫着,直往连柔怀里缩。
“舅舅,反正咱们也不离开陪都,就把果儿养在院子里好不好?它最乖了。”
连柔眼神明亮,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伏廷暗暗将这条狗骂了无数次,表面上还不能露出端倪,只沉声提醒:
“又叫错了。”
少女讨好地笑了笑,保证道:“下回肯定不会叫错。”
“这条狗野得很,待在家里,恐怕会糟蹋了你辛辛苦苦炮制的药材。”伏廷摸了摸下颚,状似无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