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石阶上,几乎吞没了连柔的声音,但她很清楚伏廷听到了。
这人方才的神情没那么凶,却在自己说完话后,便眯起了眼,煞气腾腾的模样简直让人胆战心惊。
连柔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伏廷并未开口,过了几息功夫,他才漠然道:“随我进来。”
身量高大的青年背过身去,他手里撑着伞,连柔不敢站在他旁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半边身子又退进了雨幕中。
还没等她走几步,手腕就被伏廷用力攥住,狠狠往回一拽。
“既然这么喜欢淋雨,以后就不必再带伞出门了。”
伏廷常年习武,力气远远胜过普通男子,连柔被他捏的关节生疼,忍不住挣了挣,小声辩解:“我不喜欢淋雨,只是有事想求见将军。”
山间雨冷,连氏女本就体弱多病,这会儿面上连点血色都不剩,向来粉润的唇瓣也隐隐有些发青。
伏廷越发烦躁,掌心的力道减弱些许,也没在外面耽搁下去,直接将连柔带到最近的房间前。
他抬脚踹开房门,三两下将人按在榻上,冲着身后的侍卫吩咐:“叫几个丫鬟过来,再准备些热水。”
侍卫恭敬行礼,随即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连柔挣扎着从软榻上站起身,不顾青年漆黑如锅底的面色,飞快地将房门阖严,才颤声道:“将军,这座行宫是由父亲修建的,中途换了工匠,地基不牢,怕是经不住暴雨冲击,您能不能带着长公主等人出去避一避?免得真出了事……”
小姑娘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浸湿了一小块地面。
抬眼望着男人没有任何变化的神情,连柔心里有些急了,她往前冲了几步,直直站在伏廷跟前,咬牙说:
“小女子真没有骗您,这么大的事情,哪有人敢撒谎?暴雨已经连着下了几日,再不做准备,就来不及了。”
伏廷垂着眸,带着粗茧的指腹拨开紧贴芙蓉面的发丝,不经意间划过了细软的腮肉,像是刚绽放的蓓蕾般,娇嫩无比。
连柔颤了颤,她深深吸气,问:“您怎么不说话?是
不是不信……”
说出这句话时,连柔自己都觉得可笑,她虽然是长夏伯府的小姐,但谁都清楚,她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拖油瓶,和长夏伯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父女之情可言。
这样的她,又怎会知道行宫修建的秘辛呢?
连柔是凭着一腔孤勇从别庄冲到行宫的,现在对上伏廷堪称冷淡的态度,她难免有些泄气,低下头,声音嘶哑极了。
“您不信我也无妨,只是夜里要当心些、”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条布巾直接罩在她头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伏廷揉搓着那张小脸,将做工精致的银钗从发髻中取下来,霎时间丰厚滑顺的发丝落在肩头,散发着熟悉的甜梨香。
连柔做梦也想不到伏廷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怔怔的站在原地,像石雕似的任由青年摆弄,等头发被擦到半干时,她才回过神来。
伏廷这么做,是在关心她吗?若非如此,刚才他根本都不必现身,直接让侍卫将她赶走便是。
“将军?”
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伏廷松开手,嗓音低沉地叮嘱:“行宫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能透露给第三人,记住了吗?”
连柔好歹活了两世,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小脸绷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见状,伏廷英挺俊美的面容上也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没过多久,就有两个丫鬟提着热水走进房中,她们看见眉目冷肃的骠骑将军,吓得面如土色,险些没将手里的木桶摔在地上。
还是连柔轻轻唤了一声,她们才缓过神来,忙不迭地将热水倒进屏风后的浴桶中,其中一人还在水里加了些大食国进贡的花露。
浅淡的花香被水汽一激,味道变得馥郁浓稠许多,彷如刚舀出来的蜜糖,甜丝丝的。
房间的氛围从先前的肃杀逐渐染上了几分暧昧。
伏廷忍不住皱眉,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
他对连氏女虽无邪念,但男女授受不亲,也不便留在这里。这么想着,男人径自推开房门,直被屋外连绵的雨丝浇在脸上,血液里翻涌的热度才褪去不少。
连柔偏头望着窗扇,等青年的身影逐渐远去,她这才走到屏风后,将早已湿透
的裙衫脱了下来。
两个丫鬟都是陪都人士,早就听过骠骑将军的凶戾之名,此时虽然好奇连柔的身份,却也不敢多问,只恭恭敬敬伺候她沐浴更衣。
等连柔洗过澡,雨势终于小了些。
她被侍卫带到偏厅中,伏廷端坐在桌案后,上面摆满了卷宗和训令,记录着修建行宫的耗费。
只听吱嘎一声,木门被守着的侍卫关严,这里仅剩下连柔和伏廷二人,外面阴雨密布,铅云层叠,屋内点了好几盏灯,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青年身量颀长,脊背靠在木椅上,修长指节在桌面上轻叩几下,突然开口:
“过来。”
连柔犹豫片刻,慢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