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盏茶功夫,连熙微和焉氏一前一后走过来,最近焉氏的气色比先前好转不少,面颊唇瓣再也不像往日那般苍白。
连柔低低唤了声娘,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细碎阳光穿过车帘的缝隙照在鸦青色的发丝上,仿佛镀了一层光晕。
“柔儿来得真早,我还以为你没起身呢。”连熙微笑着道。
她常年调香,嗅觉比普通人要灵敏许多,此刻闻到充斥在车内的甜梨香气,眉心不由蹙了蹙。
待坐稳后,连熙微从袖笼中取出一只镂空的银薰球,放在掌心上把玩,没多久,黑角沉的味道便盖过了梨香。
因圣人要在鱼泉建行宫,此处的官道都是经由本地官吏重新修缮过的,油壁香车通行其上,并不觉得颠簸。
连柔偏着头,脑袋靠在车壁上,悬挂着的彩璎时不时拂过白玉似的小脸,带来一丝痒。
未时过半一行人方才到达鱼泉别庄,此地的庄头早间得了信儿,不敢怠慢主家,便派人将位置最好的几间厢房收拾出来,供夫人小姐居住。
青苓手里拎了只包袱,亦步亦趋跟在连柔身后。
甫一迈进东边这间厢房,她从怀里摸出驱蛇虫的药粉,往屋内边边角角洒了些。
连柔也将布巾浸湿,擦了擦桌椅器具上的浮灰。
“小姐,奴婢听说鱼泉的蛇很多,赶上日头最盛的档口,有不少长虫直接在官道上穿行,您出门时可得当心些,驱虫药粉莫要忘了……”
青苓年纪虽小,却生了副操心的性子,这会儿不断叮嘱,生怕连柔磕着碰着。
“你别担心,我又不是瓷人。”
少女弯了弯唇角,眼底沁着笑意。
青苓向来是个忠心护主的,可惜前世连熙微看不惯她,让秦琰将这丫鬟发卖出去。
无论连柔怎么哭求,怎么阻拦,都不能更改秦琰的决定。
她在庵堂里跪了一夜,第二日天刚亮,青苓便被管家堵了口,五花大绑拖了出去。
那时连熙微已经中了断肠草之毒,连柔不得不成为亲姐姐的药人,每当她被灌下摧心剖肝的药汤,每当她被割腕取血,都是青苓在旁照看着她。
连熙微却连这么个人都
容不下。
前世不堪的回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连柔,她眸中笑意褪去,面颊也变得格外苍白,像是被疾风骤雨碾过的兰草。
“小姐,您怎么了?”
青苓伸手在连柔眼前晃了晃,清秀脸蛋上满是担忧。
“没什么,只是在车里闷得喘不过气,你留在房中收拾,我出去走一走。”
说完这句话,连柔戴上帷帽,快步离开厢房。
顺着田间小径往前走,一路上有不少庄户跟连柔打招呼,刚走出庄子没多远,她便听到一阵抽气声。
连柔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一名二十五六的女子坐在地上,动作滞涩,好半天都未曾站起来。
女子穿着绯红色的褙子,梳着妇人发髻,五官生得尤为明丽,但那双微挑的凤眼却空洞无光,许是不能视物。
“夫人,您没事吧?”
连柔快步上前,拉住女子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
“不妨事,多谢小姐相助。”
此时连柔才注意到女子裙裾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也不知是伤到哪儿了。
“鱼泉蛇虫鼠蚁极多,我跟丫鬟走散,又看不见路,一时不察还被蛇咬伤,好在那蛇无毒。”
女子身上沾满灰尘,言行举止却称得上落落大方,这样的夫人家世必定不差,只是伺候的丫鬟忒不注意,竟把双目失明的主子落在这乡间僻壤。
“若您不介意的话,不如随我回庄子歇息片刻,我派小厮去找寻您的亲眷。”
这位夫人不止眼盲,还被蛇咬伤了,连柔实在不放心将她留在原地,一同回到庄子里,也能好好处理她的伤处。
女子粲然一笑,点了点头。
“我名中有个月字,小姐唤我月娘即可。”
连柔轻轻嗯了一声,她不敢用力,动作轻柔地扶着月娘的胳膊,把人带到自己所住的厢房。
青苓从厨房里端了热茶,恰巧看见相携而来的两名女子,她瞪圆了眼,赶忙将托盘放在栏杆上,去帮连柔。
“小姐,她是?”
“这位夫人名叫月娘,我在庄外遇见的,快点拿金疮药出来,她腿上有伤。”
青苓愣愣点头,将月娘安置在软榻上,而后便从木匣中取了药粉,放在藤编的箱笼上。
咬伤月娘的即便是无毒蛇,伤口也必须
仔细清理,青苓打了盆热水,小心翼翼地将裤脚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肌肤上留有两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血孔,颇深,看起来有些严重。
伤口微微肿胀,青苓用力按压着周围的皮肉,污血顺着小腿滴滴答答淌在地上。
连柔站在软榻前,余光瞥见月娘平静的神情,她暗暗叹了口气。
“无毒蛇也有少许毒素,月娘忍一忍,待会就不疼了。”
想起冰冷黏腻的毒蛇,连柔腿有些软,她咬了下唇瓣,嗓音愈发柔和。
“小姐不必忧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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