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花白的大夫边提笔写下药方边感慨:“令公子运气还真是不错,他的踝骨被卡在山缝中,伤到了筋脉,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落下残疾,好在及时将人带回来,这才没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听到这话,傅氏两腿一软,要不是二老爷扶了一把,她险些就摔在地上了。
等夫妻二人将大夫送走后,傅氏走进卧房,静默地盯了会儿子的睡颜,进入庭院才伏在二老爷肩头哭了起来。
“老爷,你没听大夫说的吗?若不是连柔及时将玉枫带回来,咱们的孩子是不是就跛了?他还那么小,哪能受得住啊?”
傅氏呜呜咽咽地哭诉声让二老爷忍不住叹息,他拍抚着老妻的脊背,沉声道:“快别难过了,咱们玉枫福大命大,方才那场灾也有惊无险地过了,明日你给柔儿备份厚礼,亲自送到葭月居,顺道再跟娘提上一嘴,免得她苛待了这个继孙女。”
二老爷前两年中了举,在衙门谋了个正八品县丞的缺,官职虽不高,但陪都富庶,只稍逊于京城,在本地当个小吏也能过得十分舒适。
在县衙里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二老爷的心思比傅氏细密许多,他心里感激连柔,除去备份厚礼外,还想着改变亲眷对连柔的态度。
老太太本就不喜出身商户的继孙女,连柔的性子又远不如心有七窍的连熙微活络,母亲常说那孩子生了副狐媚子的皮相,面上瞧着怯懦,指不定肚子里藏着一包坏水。
但二老爷知道连柔不是那种人,否则她何必救下玉枫?只当没发现那孩子便是。
傅氏擦了擦眼泪,点头应诺。
恰在此时,在霜序阁吃了盏茶的连熙微施施然往外走,她腰肢纤细,莲步轻移的姿态显得格外动人。
想起困在假山缝的宁玉枫,连熙微面上的笑意变得更加真切,二夫人傅氏向来是个眼高于顶的,伯府里的三位小姐都不合她的心意,若是自己救下宁玉枫,不止能得着傅氏的青眼,在宁家的地位也会随之上升。
连熙微心里盘算地极好,还没等她走出霜序阁的院门,便瞧见贴身丫鬟香芮端着托盘冲了进来。
“
小姐,听说二房的玉枫少爷受伤了,咱们是不是要去瞧瞧?”
听到这话,连熙微眸中笑意渐渐消失,她一挑眉,刻意露出几分诧异,道:“四岁大的孩子,怎的在府里受伤了?”
“据说是卡在假山缝隙中,伤到踝骨处的筋脉,亏得柔小姐即使将人送回二房,不然伤势恐怕会更加严重。”
香芮这丫鬟不知晓主子的打算,一股脑地将刚才听到的消息全都说出来。
连熙微垂下眼帘,手指紧紧攥住袖襟,掌心渗出的细密汗珠沾湿衣料,可见女子的心绪究竟有多不平静。
“眼下正是忙的时候,我就不过去添乱了,明日再去瞧瞧玉枫弟弟也不迟。”
连熙微找了个由头敷衍过去,香芮心思单纯,倒也没生出疑虑来。
——
连柔从二房离开后,兀自回了葭月居,抬手推开卧房的雕花木门,她坐在床前,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至极,配上清纯柔美的眉眼,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意。
青苓赶忙倒了杯热茶,还拿了碟小厨房送来的糖渍梅子,开口道:“小姐,您怎么了?”
连柔抿了口色泽清亮的茶汤,缓缓说:“二房的玉枫伤着了,我有些担忧。”
连柔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她确实挂念玉枫的伤势,但更令她惊惧难安的是连熙微的心狠。
就算想她往上爬,也不该利用一个四岁的孩子!
额角传来阵阵刺痛,连柔不愿再想下去,她径自来到妆匣前,将自己的首饰归拢起来。
近年来,长夏伯府虽说渐渐显出颓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府邸中的财帛并不算少,小姐少爷们每月的份例是二两银子,焉氏嫁进来后,长夏伯还为她去找连氏族人讨回公道,要回一些属于连牧云的财产。
长夏伯看不上那几千两银子,焉氏用这笔钱买下城西的小院给了连柔,至于连熙微,她觉得城西位置不佳,便用那份银子置办了不少金银首饰。
指尖抚过为数不多的钗环,连柔抿了抿唇,思索着该如何将自己的私房钱藏好,免得在抄家时被官兵收走。
即便在长夏伯府生活了近十年,连柔也没有更改户籍,宁家人看不上商户的骨血。没想到因祸得福,那座城西的小院儿得
以幸免,抄家后宁家上下几十口便住在二进的院落中,艰难度日。
伯府里一草一木都是留不住的,相比之下,还是小院更加安全。
明日恰好要去探望那名军汉,她可以将金银财帛藏在屋顶,免得往后吃苦。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雨水淅淅沥沥从屋檐滑落,浸湿了光滑的青石板,直到天亮雨才停了。
连柔本以为今日也如同往常那般,只在院外遥遥给府里的长辈请安,不必进到里间儿,哪曾想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张嬷嬷竟走到她面前,温和笑道:“许久未见柔小姐了,老夫人想得紧,您快进去吧。”
春和堂外有一棵垂柳,柳叶相连,晨风拂动叶片扫在连柔颊边,她这才从怔愣中缓过神来,先冲着张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