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苓跟在连柔身畔,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忍不住问:“小姐,咱们要去哪儿?”
“去药铺。”少女的声音微哑,像绷紧的弓弦。
前世连柔被关在庵堂里整整一年,出现在她面前的所有人都对她怀有恶意,此刻看见这么多陌生人,她心跳加快,鼻尖也渗出点点细汗,好在有帷帽遮挡,青苓也没瞧出不对来。
还没等走到药铺,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连柔循着声音往前看,发现是辆马车将乞丐撞倒,街面的青石板沾了大片血色。
那个人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就像一具尸体,而撞人的车夫早就驾着马跑得无影无踪,将昏迷不醒的乞丐丢在街头。
“小姐,那人不会死了吧?”青苓压低声音道。
连柔本想离开,但她转身前听见乞丐的闷哼声,不由想到上辈子的自己,要是有人帮她一把,她也不至于一步步走向死路。
“若是把人扔在这儿,恐怕他真会没命,将人送到医馆吧。”她缓了口气道。
连柔使银子找了两个妇人,让她们将昏倒在地的乞丐扶起来,待看清乞丐的脸后,青苓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惊叫出声:“小姐,这不是恶鬼吧?怎会有人生成这副模样?还是说他得了脏病……”
也不怪青苓多想,实在是乞丐的模样太过瘆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呈淤紫色,须发蓬乱脏污,脸上还长着好几个荔枝大小的疮,无比狰狞。
连柔也有些怕,但她更不想让这人死在眼前,此时她强忍惊惧,声音带着颤抖:“莫耽搁了,咱们先去医馆。”
两名妇人收钱办事,按照这位小姐的吩咐,半拖半拽地将乞丐带到最近的医馆,坐堂大夫一看到乞丐,脸色就变了。
“你们在哪儿遇到的这人,快把他放在床上。”
连柔站在桌案前,微微拧眉,语气轻柔和缓地解释,“大夫,方才我家的马车撞上了这位郎君,他可是受伤了?”
蓄着长须的大夫边摇头边冲着药童吩咐,让他端一碗解毒汤过来。
“这并非受伤。此人应当是一名军汉,前段时日我军与北魏交战,估摸着这名军汉便是在战场
上中了北魏特有的噬身毒,中此毒者会像他一样,浑身紫黑,皮肤肺腑长满脓包,四肢僵硬,不能言语,最终受尽煎熬而死。
这是我们大业的好儿郎,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不该落得这样下场!北魏人真是畜生!”
连柔瞪大眼,她没想到面前的乞丐竟然跟骠骑将军一样,都中了噬身毒。大业的大夫不知道该如何解这种毒,开出的方子不止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加剧毒性的发作。
果不其然,在痛骂一通后,老大夫颓然地垂下头,声音嘶哑而疲惫:“老朽救不了他。”
连柔心脏砰砰直跳,她张了张口,半晌才说:“到底也是我们大业的将士,我会好好安置他的,您莫要担忧。”
大夫瞥了连柔一眼,发现她虽然衣着素净,但料子却不错,也明白这位小姐家世出众,把人交到她手里也能仔细将养着,说不准还会多活几日。
“那就劳烦小姐费心了。”
离开医馆后,连柔让两名妇人将乞丐带到城西的小院中,这座二进的小院是焉氏置办的宅子,不大,但好歹五脏俱全,用来安置个人也不会生出什么差错。
青苓不明白连柔为什么要救这个乞丐,几次都想问出口,等妇人们鱼贯而出,她终于忍不住了。
“小姐,您真要把这人安置在宅子里?万一被老夫人知道了,恐怕不太妥当。”
青苓口中老夫人是长夏伯的母亲,也是连柔的祖母,可惜老夫人不喜连柔,平时不愿见她,连晨昏定省都免了。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青苓伺候连柔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她清楚小姐看似柔弱,却是个有主意的,她做下的决定别人根本劝不动,便只能按照主子的吩咐行事。
见状,连柔不由松了口气。
她拿着私房钱请了个婆子照顾乞丐,随后又亲自跑了趟药铺,抓了龙葵、半边莲等药材,准备配制药茶。
原本连柔还在担心自己没有调配药茶的经验,贸贸然将茶方献给骠骑将军很容易生出事端。
如今有了这名乞丐,她既能救人一命又能试药,岂不是一举两得?
话虽如此,连柔终究有些心虚。
她清楚自己这么做不太妥当,但是为了保住母亲的命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连柔将药材备好,也没避讳着青苓,径直去了厨房,她努力回忆着连牧云调配药茶的过程,先将龙葵半边莲等物放进药碾子里碾成粉,依次加入其他药材,再和着甘草一起熬煮。
没多久,厨房里便弥漫着一股药味,好在味道并不算难闻,其中还掺杂着淡淡的莲花香气。
将茶汤倒进碗里,连柔害怕吃坏人,忍着苦尝了一口,过了半晌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她这才端着茶碗一步步磨蹭到床边。
这会儿房间里没有旁人,青苓守在院中,请来的婆子正在厨房熬粥,连柔身子往前挪了挪,水润润的眸子紧盯着狼狈不堪的男人,压低声音说:“对不住了,我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