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小店的灯笼亮了起来,窗户旁的酒桌上聚餐仍在继续,祝满枝脸儿红彤彤的,拿着小酒碗正和夜莺拼酒。
酒是女儿家都能喝的米酒,很顺口也不烈,只是夜莺才十五岁,在王府滴酒不沾,酒量还真不行,两口下去脸比满枝都红,还做出一副认真模样,和满枝猜拳。
满枝近两年走在市井间闯荡,本事自然是比夜莺大的,此时找到了能教育小妹妹的地方,玩的十分起劲儿,连许不令出去半天没回来都不曾注意。
宁玉合也小酌了两口,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打量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徒弟清夜。
若是清夜在这里,应该会很热闹吧……
宁玉合如此想着,发现许不令提着一壶酒走到了小店的屋檐下,正在收伞。她站起身来,走出了小店,站在许不令跟前,柔声询问:
“令儿,怎么去了这么久?”
“酒种类比较多,多看了下。”
许不令收起雨伞靠在墙边,见宁玉合脸颊酡红带着三分酒意,也没有直接进去,站在外面陪着醒酒透气。
秋雨连绵,灯笼在屋檐下摇摇晃晃。
宁玉合为了行走方便没有穿道袍,只是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头发也盘成了常见的垂云髻,不施粉黛打扮的很普通,但毕竟是前天下第一美人,在夜灯秋雨之下看起来,散发着不好用言语形容的韵味。
与湘儿的明艳、钟离玖玖的狐媚不同,也不似陆姨的温润如水端庄娴静,宁玉合初看起来好似没有特点,可看的久了,慢慢就体会到了那句‘世间美人再难入画’的含义。
柳眉清目,薄唇皓齿,如同一块天热的美玉,没有半点瑕疵,怎么看都是完美,任凭怎么联想也想象不出更好的搭配,越看越有味道,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特别是现在昏黄灯光之下,脸颊上升起两抹淡淡的酡红,配上那份远离红尘的淡薄气质,便如同不小心落入凡世的仙子玉女,让人想看又怕亵渎了。
许不令本来正想着祝六的话,不经意间扫了眼,便没有再移开目光……
宁玉合举目眺望着房檐下的灯笼,察觉到许不令目不转睛看着她的侧脸,本来没在意,忍了片刻,才偏过头来:
“你看什么?”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笑了下:“师父穿这身挺合适,那个道袍显得有些不搭。”
宁玉合低头看了眼:“是嘛……”说到这里,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为师是出家人,不在意这些,你注意这个作甚?”
说话间,宁玉合瞄了许不令一下,应当是想起了那些不堪回想的事儿,表情带着几分异样。
许不令自然是眼神纯净无邪念,偏头往向了雨幕:“随口说说罢了。”
宁玉合本来也相信许不令是个心无邪念的男人,可自从发现了许不令收藏的肚兜、落红之后,就不怎么相信了。
食色性也,私房之中的一点小爱好无伤大雅,只要为人处世有君子之风即可,宁玉合想通后,倒也不讨厌许不令,但心无邪念的印象肯定没了,觉得许不令还是有点好色,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对漂亮女人有占有欲的……
宁玉合瞄了许不令几眼后,稍微整理衣衫站直了几分,岔开了话题:
“清夜还是没有下落,你明天随为师去曹家看看。”
许不令知道打鹰楼来的是祝六,曹家百分百挡不住,肯定是要把直来直去的宁清夜拉回来,当下点头:“好。”
宁玉合语气神态都有些不自然,想了想:“对了,令儿,你在长安的时候,和清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也没什么,救了她一次,余下的时间都在养伤,也没见过多少次面……”
宁玉合微微颔首,思索了下,也无话可说了。
小店之内,老板娘孟花把被风吹歪的幡子拨正,瞧见白衣男女站在屋檐下,郎才女貌的甚是养眼,轻笑着打趣了一声:
“公子到是好福气,身边的家眷个个如花似玉,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许不令在桌上话不多,都是满枝在说话,‘大宁姐小夜莺’的叫,宁玉合看起来也才双十之龄,自然被认为是富家公子带着妻妾出来游玩了。
宁玉合本想解释一句,不过想想师父也算家眷,刻意解释反而让人误会,便轻轻笑了下,转身回到了店里。
许不令看着三十多岁的老板娘:“自然的,大嫂一个人开店还得带孩子,挺辛苦吧?”
孟花端着木盆,笑容亲和:“也就忙的时候累点,一家人平平安安有什么辛苦的,巴不得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
许不令转眼看了看与世无争的小店儿,轻轻点头:
“也是……”——
岳阳楼外的洞庭湖岸,并没有因为秋雨而消减多少热闹,随着夜晚到来,街市和湖面上的画舫都亮起了灯火,丝竹之声和酒客歌姬的欢笑在夜雨中遥遥可闻,不乏文人骚客站在楼宇之上对酒当歌,展现楚地的士子风流。
停靠在岸边的楼船上,不少丫鬟站在飞檐下面观赏千古名楼的夜景,王府门客在楼船上下严防死守,目光注意着岸边来来往往的江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