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晨钟响彻长安,巍峨皇城宫门大开,身着各色朝服的大官小吏,整整齐齐走过白石御道,进入整个王朝正中的太极金殿。
金瓜武士站在鹅毛飞雪之中,让雕梁画栋的金殿看起来庄严而肃穆。
寻常时候,站在金殿中的文武朝臣,应当屏息凝气等待天子从侧殿中出来,最多彼此眼神交汇商量待会要禀报的事物。
可今天早上,太极殿中的气氛却截然不同,甚至有些嘈杂。
“丧尽天良!你李家满门都不是个东西,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破口大骂声响彻金殿,怒不可揭,盖过了百官的窃窃私语。
直接开骂的自然是言官齐星涵,齐星涵本是文弱书生,此时却撸起了袖子,想要冲上去用手中笏板殴打站在武官队伍中的忠勇侯李宝义。
旁边的言官都是拉着劝慰,当然,劝慰的话语同样是臭骂李家不是东西。
敢当言官,就没一个是孬种,而且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连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都敢骂,更何况是一个小侯爷。
而金殿前方,丞相萧楚杨闭目凝神,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萧楚杨剑眉鹰钩鼻,眉宇颇具威严,是淮南萧氏的主心骨,也是大玥朝堂的主心骨,年仅四十有五,拜相二十载,平生除开生了个萧庭有损形象,其他的都无可挑剔。
萧楚杨的旁边,太尉刘平阳、治粟内史陆承安等人,也都是冷眼旁观不做回应。
李宝义脸色涨红,垂着头被一帮子言官呵骂,理亏也不敢还嘴,大冬天的却满头汗水,不时用袖子擦一擦。
踏踏——
脚步声从金殿后方响起,金殿肃然一静,皆是躬身。
掌印太监贾公公,持着拂尘公鸭嗓音响起:
“升朝!”
声音并不尖锐,甚至极为浑厚,远在宫门外等待召见的小官吏都能听见。
侧殿的门内,身着明黄龙袍的天子宋暨,快步走过金殿上方的台阶,轻挥龙袍下摆,坐在了龙椅之上,眉头紧蹙神色带着几分不悦。
宋暨年仅四十,是燕王宋玉的同胞兄长,和大玥历代君主比起来算是比较勤奋的,几年前皇后病故后没有再立后,甚至连宫门都不出,日夜忙于政务,政绩手腕都压的住一帮子藩王门阀,威望很高。
“参见圣上!”
百官手持笏板齐齐躬身俯首,金殿中针落可闻,光滑地砖上能显出模糊的倒影。
哒哒——
汗水滴在地砖上,李宝义纹丝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安静持续了片刻,宋暨才抬了抬手:
“白马庄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的白马庄的血案已经传回了长安城,半夜时分就通过缉侦司传到了天子的耳中。
凌晨时分,参加赌局的几十个豪绅和官家子弟,都被御林军给压了回来。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三十多具不完整的骸骨和五具尸体,以及装在铁笼中的虎熊猛兽。
央央长安百万人口,每天武夫私斗死的人不在少数,但这种龌龊事儿还是头一回发生。若是让市井百姓知晓住在魁寿街的王侯,竟然让穷苦百姓和老虎搏杀来取乐,站在金殿上的诸多官吏恐怕会被唾沫淹死。
皇帝开了口,萧楚杨便上前一步,躬身开口:
“禀圣上,昨日犬子听闻白马庄有些古怪,便带着缉侦司一名狼卫前往查看,结果发现白马庄下暗建地室,其内开设赌坊,让人与兽相搏……”
说的事情基本上都知道了,萧楚杨只是重复一遍。
李宝义等宰相说完话后,才走出来扑通跪下,哀声道:
“圣上,罪臣教子无方,辜负圣上厚爱,罪该万死,还请圣上责罚!”
“责罚?”
宋暨眉头紧蹙,轻拍龙椅扶手:“近四十条人命,朕诛你九族都够了!”
话说的有点重,直接把李宝义吓的脸色煞白,以头触地颤声道:
“圣上息怒……白马庄之事,罪臣难逃其咎,但……但那些人都是赌鬼,已经签了生死状……”
“你放屁,人都被你抓了,还不是你写什么他们签什么……”
齐星涵的暴脾气,当即就开骂了。
之后文武百官就开始争论起来,李家难逃其咎不假,但还算有点分寸,弄死的人都是底子不干净的市井蛀虫,生死状也是朝廷默许的东西。真按照四十条人命来判把祖上护主有功的李家给灭了,显然也不太合适。
宋暨话说的重,是表明没有徇私庇护李家的意思,之后便不怎么开口了。
和李家交情不错的官员也不在少数,李家长子还在镇守边关,判罚过重也不好。
一番言辞灼灼的争论后,最终还是保了李家一手,只罚了李宝义三年俸禄,收回白马庄田地,其子犯下大错但年少无知,服徭役三年终身不可入仕,出主意的谋士门客斩首示众以安民心,此事就算这么了解。
李宝义能把儿子的命保住已经谢天谢地,那里敢多说半句,老老实实的就受了罚。
而此次‘一鸣惊人’的萧庭,倒是让不少官吏侧目,在朝堂上大加赞赏,私下里却都有些疑惑。
萧庭在长安城的名声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