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势要一步步的打碎士族阶级对于书籍乃至文化的垄断地位,让农工商阶层,甚至是那些下九流阶层,都有机会接触到他们梦想中的知识学问。
“皇上圣明,微臣非常赞同。微臣估计,朝中众人都是如此看法。”
“而且微臣觉得,此时开办图书馆,时机正好。一是有新式学院在前面铺垫,老百姓都接受良好;二是我们的印刷技术有了很大的发展,运输工具也有了非常大的进步,建设图书馆的成本费用将会大大的降低。”
“大清国的图书馆,不光把文化知识普及给大清国的所有人,给予他们教育启蒙。还可以让天下学子们延伸和强化他们日常所学,给予他们前所未有的机遇和便利,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皇上雄才大略、泽被苍生,微臣感佩。”
“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学说,皆充密府。”一个“密”字,充分表达了周朝以来各家藏书楼的“特权性”,皇家的藏书楼只供帝王家、大臣公卿们查阅使用;各大家族的藏书楼只供少数族人翻看学习。
“重藏轻用”的观点深入人心,家家户户藏书楼里面的藏书大多都是束之高阁,几乎经年都没有人翻看。可是即便书放在那里没人看,他们也绝不容有其他人染指。那些最想学习的人,最需要这些书籍的人往往都是“求看无门”。
千年来的文化垄断,居然要在当今皇上的手上打破,自己还亲自参与其中,高大人一时间心潮起伏,激动万分。
康熙皇帝也明白,经过《大清律》闹的那一场,敢站出来反对的人确实不多。不过他听到高士奇对他的恭维,瞅着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轻快的说道:“爱卿的这番恭维,朕可不敢领。”
高大人不由的好奇,这里边难道有什么故事不成?“微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康熙皇帝美滋滋的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乐淘淘的显摆道:“当年太子在元皇后的重孝时间刚刚结束,才那么高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还以从没有过的亲切笑容,对着高大人比划那个时候太子的身高,眉眼舒展、语气骄傲的接着说道:“有一天晚膳后朕和他在御花园散步,发现他又对着花儿发痴,就从他爱赏花,爱做插花,爱送花给家里人开始聊起来。”
“他和朕说,朕赏赐给他的古玩字画太多,把毓庆宫的小库房摆的满满的,偏偏他自己又没有多少时间经常赏玩,放在仓库很是有些浪费,就建议朕开办一些个,可以给天下人一起分享书籍古物的地方。”
高大人作为一个非常合格的聆听者,尽管心里头震惊异常,却也是静静地站在一边,连呼吸都放的很轻,丝毫没有打扰皇上的显摆欲和倾诉欲。
就见康熙皇帝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变得感慨怀念,“爱卿也知道那个时候的紧张情况,朕怎么能答应他这件事儿,把事态激化?虽然看到他眉眼耷拉着非常心疼,可也没有办法。”
“朕和他说为了大局考虑,可能会安排熊赐履给他做老师,他心里明明不喜欢,还是懂事的答应下来。小眉头皱的,看得朕心里特别难受。朕本来还对要不要同意石溪道人做他的书画老师有所犹豫,见到他这般模样,一时心软就做了决定。”
康熙皇帝此刻回忆起那天他们父子俩在御花园聊天的场景,只觉得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就连儿子听到熊赐履的名字后,微微皱起的小眉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儿子和他说梅文鼎和王锡阐在算法、历法上的成就,他就派人去江南救治王锡阐;儿子误会他的意思,呆头呆脑的和他保证自己不会出家,被他冷着脸赶走。
他把什么都安排好、算计到,自以为可以很好的把太子护在自己的羽翼底下,让他和普通人家的小娃娃一样快乐健康的长大成人,却没想到被山门中人横插进来,差点要了太子的小命。
高大人敏锐的察觉到,本来很是欢快温馨的回忆太子儿时趣事的皇上,周身气息突然变得低沉阴郁,悲伤痛恨中甚至还透着一股子肃杀、暴戾之气。惊骇之下,他立马反应过来,皇上刚刚说的那个时间点,应该是在太子受重伤的不久之前。
一瞬间,高大人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铺天盖地的鲜艳的血色,好像又看到了宣武门菜市口的条条血河。
那真的血流成的河,流进地下,流进沟渠,流进每一个文武百官、四九城老百姓的心里。
一夕之间,很多原本很有希望称王拜相的大人们成了刀下亡魂。很多一念之差走错路的老大人被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就连那些一直被皇上优待宽容的满清王公们,也都没有逃过那个场风波,盛怒下的皇上把他们贬斥的贬斥,降爵的降爵,发配的发配。
至今为止,满朝文臣还是对那件事儿缄口结舌,不敢提一个字,对那些后进之官员的询问更是讳莫如深,避而不谈,把他们也吓得象深秋的寒蝉一样一声不吭。
大家伙儿偶尔因为其他事儿稍稍想起来,呆滞、后怕,回过神来,就是在心里念神、念佛,感激、感动满天神佛让太子殿下活了过来,让皇上活了过来,让他们跟着活了下来。
大地沉睡,夜凉如水,广阔的大海静的好像一个小巧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