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
文晚晚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记忆深处某扇隐蔽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灶膛里火光跳跃,似乎,也曾有人和她一起围着火,烤栗子吃。
那火不是灶火,而是烫酒的小风炉,炉子上火钳叉开放着,架着两颗栗子,有一颗烤熟了炸开了口,那人伸手拿过,低声跟她说:“阿晚张嘴,我剥给你吃。”
刚烤好的栗子烫手得很,那人拿在手里颠倒来颠倒去地换着手,又用嘴轻轻地吹着热气,声音里带着笑,欢喜的很。
她看不见那人的脸,但他的声音,他的感觉,却如此熟悉。
那是个男人。她很熟悉,甚至有点亲近的男人。
是谁?
想得太深,后脑上又是一阵钝疼,文晚晚抬手按揉着,勉强说道:“南先生,请问是谁这么叫我的?”
“二叔,”身后传来叶淮的声音,冷淡中隐隐带着怒意,“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是吗?”叶景濂笑了下,淡淡说道,“大约碰见投缘的人,总是不知不觉说的多了些。”
文晚晚将围裙里的栗子留下一半,舀了一瓢水洗着,忽地抬眼向叶淮一看:“南舟,你是不是,也知道我过去的事?”
叶淮满心里都是焦躁,却又不想骗她,闷着声音说道:“知道一些。”
在此之前文晚晚从没问过他,原是想着,他肯定不会说,谁知他竟然说了,一时也有点发怔,却见叶淮眼皮一撩,紧跟着反问道:“那又如何?”
“如果我现在问你,你肯告诉我吗,”文晚晚洗好栗子,拿过箅子放在熬粥的锅里,带着几分期冀看向他,“南舟?”
叶淮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嘭一声响,灰堆里埋着的一颗栗子炸开了,迸出了一大块灰,叶景濂连忙闪身,却已经晚了,柴灰在道袍上染了一片,叶景濂掸着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却是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他比他那皇帝侄儿,好像是晚了一步。叶淮冷冷一笑,那又如何?一辈子还长着呢,以后还有几十年,只不过一时没有占到先机罢了,今后几十年,她都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她既然想知道过去的事,
那就由他亲口告诉她。
叶淮一步步走进来,走到文晚晚近前,垂目看着她,低声说道:“你想让我告诉你?”
“想。”文晚晚一个一个的,把栗子放在箅子上,抬眼看他。
叶淮盯着她,仔细观察她每个细微的表情,慢慢说道:“文柚,八年前入宫,分在六皇子叶允让的英华殿,两年前去了尚药局,去年年底,调入尚仪局任局正。”
他看见她神色恍惚了一下,在他说叶允让这个名字的时候。
心尖上扎着的那根刺一下子便摁到了最深处,叶淮咬着牙,决定彻底给拔下来,便又接着说道:“叶允让,就是如今的皇帝。”
当今皇帝?文晚晚手一抖,一个栗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她连忙弯腰捡了起来,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记得清清楚楚,前几天叶淮突然冒出来一句,皇帝曾经想纳她为妃。
她曾服侍皇帝整整六年,难道记忆中那个为她剥栗子的,就是皇帝?
“别的事,我也不知道,”叶淮原以为,方才那一说,应当是拔出了那颗刺,然而此时见她失魂落魄似的,那根刺,反而更深了,于是冷冷说道,“以后这种事别再来问我!”
他转身离开,文晚晚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又生气了,为什么?
噗一声响,叶景濂抬手盖上了锅盖,道:“文姑娘,是不是该再撤几根柴?粥已经开锅了。”
文晚晚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叶景濂又从灶膛里撤下几根柴搁在灶下,温度升高,灰堆里埋着的栗子很快又熟了一拨,嘭嘭嘭的炸开声接连不绝,叶景濂扒开灰堆,用火钳一颗颗夹出来,忽听文晚晚问道:“南先生,镇南王殿下,是什么样子的人?”
这可真是,当面不识荆了。叶景濂不自禁的,便笑了起来,反问道:“文姑娘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叶景濂的笑容很淡,却很悠远,像水上一点涟漪,慢慢地漾开,不多时便引得一整片水面都跟着波光粼粼起来,文晚晚不知不觉地,也跟着露出了笑容,道,“我向很多人打听过,不过,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
客栈的厨娘说,叶淮是个威猛粗壮的汉子,脑袋有笆斗大,胳膊
比别人大腿还粗。
吴氏说,叶淮肯定生得很丑,她有个姐姐嫁在淮南,夫家离镇南王府不远,可却一辈子都没见过叶淮,要不是生的太丑不敢见人,怎么会整天不露面?
这话得到了郭张氏的印证,她认识个经常去洞夷那边贩香料的商人,洞夷那边都说,叶淮青面獠牙,长得跟恶鬼一样,尤其还是个杀人狂,去年一仗杀得洞夷十几万大军只剩下几千人,到如今洞夷那边提起叶淮的名字,还能止小儿夜哭。
但李青却说,洞夷人最不守信用,每次打输了就投降,一旦恢复元气又过来烧杀抢掠,也就得叶淮那种狠人杀一杀他们才好,俗话说慈不掌兵,叶淮这么做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