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喊叫,唯有刀剑相撞的金属声,叮叮当当,连绵不绝地响着。
汪汪汪,不知谁家的看门狗被吵醒了,大声叫了起来,惹得附近人家的狗都跟着高一声低一声地,可着嗓子大叫起来。
咣一声,隔壁王家的大门开了,王婆尖利的咒骂声划破暗夜:“深更半夜的,哪个王八蛋还在折腾?还让不让人睡了……”
啊一声惨叫,叫骂声戛然而止,咣一声,王家的大门关紧了,再没有半点声音。
紧跟着有无数相邻的人家点了灯又熄了灯,开开门又关上门,许是察觉到了危机,许是像王婆那样被教训了,很快,四周围又像最初那样,只剩下单调紧张的刀剑声,和着高一声低一声的狗吠。
文晚晚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在叶淮燥热的怀中挣扎了一下。
先前挡箭的黑衣人是谁,后面出现的又是谁?他们的目标是她,还是南舟?
她在他怀里一动,叶淮立刻将她抱得更紧了,最初的无力感已经过去,心中的暴戾即将喷薄而出,但她暖而甜的香气又在压制着戾气,让他向着正常的一面靠拢。
叶淮不想被她看见自己最可怕的一面,他在极力挣扎,努力抗拒,但这种前所未有的分裂感觉几乎要把他撕碎,他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紧紧抱着她。
文晚晚被他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赤着上身,燥热的肌肤贴着她的,让她的血,她的脸,也跟着燥热起来。门还开着,冷硬的刀剑声
一声声传进耳朵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想要取他们的性命,而他,却只是紧紧抱着她,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文晚晚有点焦急,飞快地说道:“南舟,你快放我起来!”
叶淮只是抱紧她,一言不发。
文晚晚挣不开,忽地向他咯吱窝下一挠,叶淮素来怕痒,不自觉地便松开了些,文晚晚用力一挣,趁机脱出了他的怀抱。
怀中一空,天人交战的两股力量骤然少了一个,戾气顷刻间压倒了一切,叶淮只觉得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血红,前所未有的杀意铺天盖地的,遮蔽了所有。
文晚晚站起身来,飞跑去门前急急撞上门,杀声被门板隔断,消失了大半,文晚晚定定神,稳稳地插上门栓,又挪过椅子顶住,回头叫叶淮:“南舟,快把火折子灭了,咱们躲起来!”
没有人回应她。
火折子孤零零地掉在地上,明明灭灭的,发出微弱的红光,叶淮不见了。
文晚晚心中一凉,难道,他出事了?
一急之下,嗓音也有点颤,只四处寻着他,一遍一遍地唤他:“南舟,你在哪儿?”
火折子闪了一下,最后一点火星子,灭了,四周围重又陷入一片漆黑。
文晚晚摸索着,低唤着,循着记忆逐个角落寻找,先前那沉重混乱的呼吸声突然又响了起来,紧跟着,叶淮虚虚的白影子无声无息地从床帐后闪出来,慢慢地走向门前。
“南舟!”文晚晚低呼一声,叫着他的名字追了过去。
没有人回应,黑暗中银光一闪,叶淮挥剑劈落了门锁。
门开了。
杀声立刻冲进耳中,逆着昏暗的天光,文晚晚看见叶淮慢慢走向檐下,有什么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嗒嗒嗒,发出极轻微的响声。
是他的血,比先前她看见的时候,流的更多更急了。
“南舟,”文晚晚心中一紧,紧跟着追出去,试图阻拦他,“快回来,外面很危险!”
叶淮极慢极慢地回头,像是看陌生人一般,冷眼向她一瞥,跟着一声长吼,挥剑跃了出去。
一刹那间,风云巨变。
银光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敌人的尸体如秋收时田里的稻草,一剁一剁的,飞起来又重重倒下,横七竖八地摊在地
上,眨眼间便失去了声息。
他在毫不留情地收割,只不过,他收的不是庄稼,是性命。
大片大片的血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出去,又迅速渗入地面,黑暗中原本是看不清颜色的,可文晚晚竟然觉得满目赤红。
血腥和杀戮,劈头盖脸地包围了她。
后脑上突然抽疼起来,文晚晚紧紧闭着眼睛,无数片段如同被打乱的拼图,混乱而迅速地掠过脑海。
狭窄的山路,蒙面持刀的刺客,被卫兵们层叠的尸体堵住的出口,同行美人们死不瞑目的脸。无数蒙面人四面八方地围上来,逐个检查每一辆车,手中刀如同巨兽张大的嘴,毫不留情地收割着车中人的性命。
文晚晚看见自己躲在车底下,脱去了能标识身份的宫装,换上了已死丫鬟的外衣,她从车轮的缝隙里爬出来,匍匐躲闪着,想往山上逃,却在这时,一个蒙面人突然发现了她,随手一棍,砸在她后脑上。
意识消失的边缘,她听见有人问:“哪个是文柚?”
当时的痛楚仿佛再次攫住了她,文晚晚低呼一声,捂着眼睛坐倒在地。
原来去别院途中的刺杀,目标竟然是她。
是谁?为什么要杀她?
难道是叶淮?
不,叶淮要想杀她,并不需要偷偷摸摸,中途派刺客来,那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