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声没有说话,他说不出要不善妒的话来。
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从来被父亲教导着身为男子应该乖巧懂事,为女子分忧解难,尤其善妒这条,是所有男子都不得犯的,若犯了,便极易惹女子厌烦,甚至很可能被休弃。
林寻声从小就打算遵守这些规矩。
当他以为安王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时,他还曾想过,若他嫁入安王府,必定为安王遴选很多教养得当,家世适合的嫡子为侍,日日给他们立下规矩,叫他们好生侍奉安王,以讨安王欢心。
可不知怎的,当自己得知救了他的并非安王,而是陛下时,从前所有设想都化为灰飞,他忍受不了陛下拥有别人,宠幸别人。
陛下怀里环着别的男子,然后对他温柔耳语,细致体贴,这是光想想,都要叫人发狂的场景。
他如何能应下?
黎挽听不见林寻声回话,故意冷下脸色,伸手将人从自己身上扯开,转身叫贺似初梳洗起身。
贺似初跪在角落,身子小幅度颤抖着,他惧了,惧怕于君后阴冷的目光,如潮湿的蛇在夜间出没,骇人的很。
他恨不得自己能离陛下远一些,也免得被君后这样记恨。
皇上对他不好,可也不会伤害他,君后若记恨上了他,那他就完了。
贺似初自幼不被家人喜爱,又想讨他们欢心,故而心思敏感,跟黎挽相处这些时间,他早摸清了对方的性子。
深知皇上脾气颇好,不会轻易伤他性命,可君后,君后就不一样了。
他光看君后,就有一股冷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哪还敢去梳洗啊。
本强作镇定地起来,只是刚脚掌着地,很快又软倒下去,是被对方一眼瞪的。
贺似初怕这君后,竟比怕她还多!
黎挽一身怒意,转头愤怒的看着林寻声。
林寻声呼吸一窒,早在她扯开自己与贺似初说话时,他就开始害怕了。
现下又被那人怒目而视,林寻声忍不住扑上去抱紧了黎挽,眼泪不经意间滑落,沾湿了黎挽深蓝的锦衣。
不等人开口问,他便主动带着哭腔求饶说道:“不善妒了,以后都不善妒了,只要,只要你别不理我,你看一看我,我以后都不敢善妒了,别这样欺负我……”
林寻声哭着,说到最后更是有些气息奄奄,整个人阴郁暗沉,眼神是形同死人般黯淡无光。
就像是,他做出了能叫他去死的让步。
黎挽惊呆了,不过是道一句他善妒,并非合格的君后而已,他就要这样?
她也没指望这人做一个合格的君后啊!
早在娶他的那日洞房,她便知道,这人并不会是合格的君后。
他不会将自己的妻主放在第一位,他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快活。
林寻声难过的要晕过去了,双眸含泪,垂着头,手上渐渐无力松开。
他已这般做出让步了,黎挽自然不可能与他说自己方才的话并未认真,告诉他可以善妒了。
君后本就应该大度,要有容人的雅量,后宫迟早是要再入人的,他现在想明白了,到时也好接受些。
黎挽想着,却也见林寻声这般失魂落魄的可怜,忍不住生出点怜惜来。
她伸手将林寻声捞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似乎是安抚。
他不符合君后标准她也无所谓,当然能符合是最好的。
“莫要哭了,你既已嫁了朕,那朕便是与你一体的,无论后宫再入多少人,你依旧是最受人敬重的君后。”
黎挽哄他道。
林寻声勉强对她笑了笑,又重新将自己埋入她的怀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容闪烁着阴暗的嘲讽。
再怎么受人敬重,也挡不住她要寻别人不是吗?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那受人敬重的名声,只要她别找别人,只要她身边只留他一人。
可是到底不能,这种事情,只有女人顺着他,向着他,他才能做到,一旦女人不向着他,那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就是男人的悲哀,一切都只能依附于自己的女人。
贺似初见君后被皇上用身子挡着了,才感觉那股窒息的感受好了一点,被皇上眼神示意后,赶忙从马车里爬出去梳洗。
黎挽又带着安抚了林寻声一阵儿,见他也不说话,就是低头默默难过,眼睛偶尔一眨,便能掉出一串清泪来,心中也是有些无奈。
想与人讲一讲道理:“从前你不是都十分主动为我筛选京中那些公子的吗?,现在怎又不乐意了,还哭成这副模样。”
黎挽擦了擦他脸颊,那原本好看的凤眼,都因哭泣而肿起了。
林寻声听她这么说,瞬间瞪圆一双眼睛,更难过似的:“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从前是我做的不对,现在我已经认错了,你何必再拿那些嘲讽我!”
他说的不客气,隐隐带了刺,黎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对林寻声原本就不多的怜惜,更是变得少之又少:“从前的事便不能提?从前的事便不是你亲口承诺亲手做下的了?”
一大早上,林寻声便来坏她的心情,黎挽十分不悦地打开车帘要下去,林寻声怔愣回神,才惊觉自己又惹她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