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一死,颍州那边的安王府也被抄,跟随安王一同叛乱的人全都锒铛入狱。
听说那天攻陷了盘云峰,发现山上还有一个女人,据安王手底下的士兵指正,那是安王的宠姬。
叶卿听说了这事,心中约莫有数了,那女人就是苏如意。
她同苏如意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龃龉。
从前在宫中的时候,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原皇后都吃过不少苏如意的暗亏,苏如意自然也没能在叶太后手上讨到什么好。
后来出宫,楠竹代她被抓走,险些受辱,这口气,叶卿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
可能是她骨子里的现代思想,让她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苏如意同她之间的矛盾,就该她们自己解决。用那样恶毒的方法为难她身边一个婢子,同为女子,叶卿只能说太过了。
名节和贞操是能直接逼死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她不敢想象,楠竹当时若是没被叶建南的人救下,后果会如何。
她再次见到苏如意时,是在扬州府大牢。
多日阴雨,牢房里湿气极重,走在过道里,就能闻到两边牢房的草垛里传出的霉味儿。
牢里光线有些暗,只在墙壁上挂了几盏马灯,照出一片昏黄的光晕。
牢房的铁门上锈迹斑驳,落在门上的锁同样陈旧。
这边是女牢,女牢里几乎没犯人,所以安排了苏如意一人一间牢房。
叶卿在门口站定,并没有急着进去。
牢房的角落里,穿着白色囚服的女子坐在稻草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偏向墙里侧,露出堪称完美的侧脸。她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依然清冷如月,像是误入凡尘的仙。
有句老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平心而论,苏如意的确是占尽了骨相美和皮相美。
察觉到牢房外有人,苏如意扭过头来,叶卿这才看清,她那半边脸上,有一道一寸余长的刀疤。伤口迄今未处理,还带着血痂,一眼望去像是脸上爬了一只蜈蚣,看着还有几分骇然。
瞧见来人是叶卿,苏如意面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皇后娘娘这是赶来前来看我的笑话?”
她话里带刺,叶卿也没嘴下留情,回她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后,道:“你还不够格让本宫笑话。”
苏如意脸上的讥笑一僵。
有时候最能伤到人的,不是那些难听的言语,反而是你一直暗中较劲儿、暗中攀比的人,从骨子里透出的对你的轻蔑。
苏如意咬牙切齿道:“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能坐上皇后的位置,还不是你投胎投的好?”
她死死盯着叶卿,最后所有的嫉妒和不甘都化为了满腹的苦楚和愤怒:“叶卿,你扪心自问,你自己是不是蠢得可以,在皇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不是太后一直护着你,你早死了不知多少回。”
她像是极其不理解这命运,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像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用做,生来就金尊玉贵,当然不知人世疾苦。太后深知帝王心思重,见惯了阴谋诡计,能让帝王动心的反而都是那些纯真无暇的女子。所以她一直处处护着你,不让你沾手半点污秽,永远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你就这么被人护着过了这么多年,于你而言,唯一的憾事,便是皇帝从来都吝啬对你的宠爱……”
“但是现在,皇帝果然还是被你这可笑的纯真无暇给打动了。”她踉跄着从草垛上站起来,走至牢房门口,双手抓住了铁栅栏用力摇晃,歇斯底里大吼:“那你知道我又经历了些什么吗?”
“我曾也是官家嫡女,一纸莫须有的罪名将我父亲送入大狱!我转眼就成了罪臣之女,遭受无数人的白眼!顾夫人三番五次为难我,当着其他贵女的面给我难堪,不就是在说我配不上顾临渊么?”说到伤心处,苏如意头抵着铁栅栏,泪如雨下。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道:“顾临渊就是个懦夫!他再喜欢我,也不敢同他母亲闹翻,他只会拉着我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祈求顾夫人接纳我……我若真嫁了他,下半辈子都像条狗一样在顾家委曲求全么?”
早年间先帝在位时,苏太师在朝中的地位不亚于如今的杨相。
苏如意是苏太师嫡女,自幼备受宠爱,她容貌出挑,琴棋书画样样俱全。
京城之中,若论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非她莫属。
那时候顾临渊也是京城世家子弟中的楚翘,顾家得先帝重用,顾临渊战功赫赫,年纪轻轻就坐到了都尉的位置。
京中待嫁的贵女们,论起他哪个不是脸飞霞云?若是赶上他出征后凯旋过神武门,从京城城门口到神武门那一条街,都熙熙攘攘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挤在人群中看他,贵女要脸面,则是订下临街的酒楼包间掩着窗户偷看。
说媒的人几乎快踏平了顾家的门槛,可顾临渊一个没应,反而求了顾家二老,让他们上苏家提亲。
当年他们的亲事定下时,人人无不称羡,毕竟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因为苏太师在朝中的地位,但凡苏如意参加什么诗会花会,无不是被贵女们众星捧月。
有一次在花会上,所有的贵女都去讨好另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