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但韩刺史已经一身疲惫往房间去了。
韩老夫人知道他一宿未眠, 心疼儿子没再拉着他说话。
等韩刺史进了房间, 韩老夫人才对韩老爷道:“老爷, 我去把官服给您找来, 您再去陛下跟前求求情吧,英哥儿的仕途总不能就这么断送了。”
臣子见天子, 着朝服是基本礼仪。
韩老爷听了, 却只是叹息一声摇头:“此事是英儿失职, 再求情只会惹得陛下厌烦。英儿入仕以来的路都太顺畅,为官之道、君臣之道他都还没参透。行事莽撞, 说得好听些是年少气盛, 但说难听些, 便是恃才傲物了。这道坎, 还是留给他自己翻吧,有些道理他若是一直弄不明白, 逃得过这次,也逃不过下次。”
韩老夫人便哭了起来:“你别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 这些大道理我听不懂,我只知道英哥儿如今官职不保了!若不是那姓柳的贱人误导英哥儿,韩家能遭此横祸吗?这可是你亲儿子,你也摆出这幅不管不顾的样子?”
“识人不清也是他自己的问题。”韩老爷斥道, 他瞪了韩老夫人一眼:“你当初若不跟着纵容那柳氏, 小小一个妾侍能翻起这般大的浪来?”
“宋氏站着嫡妻的位置又没生下个一儿半女, 我那般做不也只是想让她识趣些, 要么自请下堂,要么就给英哥儿多纳几门妾侍……”一说到子嗣的问题上,韩老夫人又气得心口疼,她一跺脚道:“真是造孽哦!老爷,咱们请个大夫好好给英哥儿看看吧,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没子嗣呢?”
这关头韩老夫人还是拎不清主次,韩老爷被韩老夫人气得说不话来,指着韩老夫人半响,最终只怒斥一句:“妇人就是妇人!”
*
韩刺史仰躺在屋中的大床上,外间韩老夫人和韩老爷的对话他听了个**不离十。
他有些痛苦又有些狼狈的扯起被子想盖住自己。
被子上淡淡的山茶花香味让他心中的焦虑缓和了些。
这是韩夫人喜爱的熏香。
这间主屋是他和韩夫人以前的房间,不过他已经许久没来过。
几乎是从三年前柳氏有孕,他就一直住在柳氏那边。
因为柳氏红杏出墙的事,他如今膈应得不愿再去柳氏曾经住过的院子。
韩刺史自己都觉得这一切荒唐又可笑,他如今在众人眼里,怕是就跟个跳梁小丑一般。
韩刺史狼狈抹了一把眼角,不愿意叫眼泪流下来。
在今日柳成的事爆出来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官。
知子莫若父,韩老爷有一句说得对,他科举名列三甲,又有家族扶持,入仕以来,一切都太顺了。以至于他不懂看人脸色,也不屑跟同僚结交,端着韩家的清廉家风自以为高人一等。
曾经他还跟韩夫人还举案齐眉时,他就因为自己的恃才傲物在朝堂上吃过亏。韩夫人委婉的提点过他,只是那时候他听不见去这些话,觉得韩夫人表面清高罢了,骨子里也是个虚伪的人。
这样的事情次数多了,慢慢的他找不到跟韩夫人交心的感觉。
他知道把朝堂上事说与韩夫人听了,韩夫人不会赞同他的做法,反而会引经据典的说他不对。他讨厌这样的韩夫人。
恰好那时候纳了柳氏,柳氏小门小户出生,大字不识一个,压根不懂孔孟之道。对于他说的在朝堂上的烦心事,只要是别人跟他政见不合,柳氏绝对是站在他这边的,一溜儿好听话把他捧得服服帖帖,顺带踩跟他政见不合的人几脚。
一开始韩刺史也知道这样的话听听就好,不能当真。但是慢慢的,他喜欢上是被柳氏拍马屁的感觉。好像在她跟前,自己当真是学富五车的大儒一般。
他愈发疏远韩夫人,与其说是他厌恶韩夫人,不如说是他怕韩夫人发现他没有表面上那般好。
这大抵便是明知自己配不上美玉,就只能自欺欺人美玉不过一块顽石,没什么好珍惜的。
韩夫人看似温柔,但骨子里倔强得不行。
他一直晾着韩夫人,想等她低头。可那温柔如水的女子,从不曾放下她骨子里的高傲。
最终他跟韩夫人走到这一步,是韩刺史自己也没想到的。
写下和离书的时候,他不懂自己心底那突然被针扎一般的感觉是为何。他不是个刻薄的人,至少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是儒雅有礼的,但是那一刻他说出的话当真是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尖酸。
他是想挽留什么的,但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韩夫人当天收拾东西离开之后,他就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明明这么多年他也没怎么关注她,韩夫人也极少出现在他视线里。可那个人走了,他还是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空了。
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知道柳氏活不了,好歹是跟自己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女人,还为他生下了儿子。他想仁至义尽,在她还活着时对她好一些吧,毕竟他兄长做的那些事,她当真不知。
每次去看柳氏,柳氏都哭着说让他救她。他不应,后来柳氏说想在死前看看儿子。
他猜测或许柳氏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