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愤怒还是惧怕,口中牙齿被她自己咬得咯咯作响。她另一只手攥紧了手里的兵器,心头发狠,若是能活着回去,她一定不会放过元芷兰和那个男人!
马车奔行得实在太慢,眼见后头那些黑衣人就要追上来,陆与回头喊道:“元蘅!”
元蘅猛然回首,对上陆与的双眼时,心中忽然有所了悟,想也不想就将手伸了过去。
下一刻,陆与用力将她从车里拉了出来,与此同时,元蘅借力一蹬,一跃跳上了马背。
轰隆一声巨响,陆与斩断车马相连的绳索,那辆庞大的车厢顷刻倾倒横在路中,冲在最前头的黑衣人被这马车一阻,身下马匹人力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而此时,陆与已经骑上马,环住元蘅往山中深处狂奔而去……
黑衣人误以为陆与就是他们所寻之人,厉喝道:“追上去!用箭!”
元蘅本想点头,但是一想到陆与,她便觉得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让陆与量体裁衣,似乎乏味了些,她要给陆与一个惊喜!
元蘅这样想着,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立刻使人去将陆与唤过来。
谁料抱枝出去后没多久又回来了,说是陆与出门了,并不在府里。
元蘅看了眼天色,已经是黄昏了,陆与能跑去哪里?她想了想,让人驾车往市集而去,果然没多久,就找到了坐在小摊边卖东西的陆与。
跟上次不同的是,他头上戴了帷帽,路人只能看见他瘦削的身形,以及一双仍在雕刻的大手。
不错,陆与这次卖的是木雕,元蘅远远瞧了两眼,即便距离不近,仍然能看见那些木雕灵动的姿态和眉眼。
她托腮趴在窗边看着,喃喃道:“没想到陆与还有这样好的手艺啊!”
蒋妈妈显然也认出那摆摊卖木雕的人是陆与了,她并不晓得上次陆与卖月饼的事儿,闻言有些不赞同道:“商贾乃是贱业,陆公子怎么能亲自做呢?”
元蘅不以为意,说道:“凭自个儿双手挣钱,没什么高低贵贱的。”
陆与雕刻的东西的确不错,没一会儿,他周围就聚了一些人,跟上次灯会时垂涎他皮相的那些人不同,这些围过来的人里,绝大多数都是冲着那些木雕去的。
不过木雕到底不是生活必须,围过去的百姓看着多,其实都是瞧瞧新鲜,压根没几个舍得花钱买个只能当摆设的木雕。
眼见天色愈黑,市集上人也愈来愈少,元蘅看见陆与胸膛用力起伏一下,似乎是叹了口气。
于是她也跟被传染似的叹了口气,对蒋妈妈道:“陆与也忒没经济头脑,他的那些木雕工艺精湛,这样的东西只有不缺钱的人才会买去赏玩,他就是在这市集里摆上一天都不见得有人去买,倒不如拿去卖给县里那些有钱有闲的老头子……”
嗯?元蘅说着顿了一下,让蒋妈妈找个人将陆与那些木雕全买过来。
蒋妈妈见状笑道:“小姐是想帮他?”
元蘅也不知为何紧张了一下,片刻后才佯装无事地摇了摇扇子,说道:“他赚不到钱是他自个儿的事,我只是也想挣钱而已。”
迎着蒋妈妈惊讶的目光,元蘅老成地叹了口气,“虽说娘亲给我留下大笔钱财,但这么日日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儿,我迟早也是要学着经营的,奶娘您说是不是?”
蒋妈妈听到这话,顿时露出动容之色,抹着眼睛道:“夫人在天有灵,要是见到小姐您长大了,懂事了,一定会十分欣慰……”
元蘅嘴上附和着,目光却忍不住飘向窗外,飘到陆与那里去了。
许是没想到天黑前居然会迎来一摊大生意,陆与少有的怔愣了一下,才将桌上的几个木雕包好,递给了那人。
五个木雕,大小不一,雕刻了两天,才赚了三百文钱。这点钱,以前都不够他花用一天,现如今却足够他省着花用许久。
陆与感叹了一番赚钱不易,下一刻,他的目光就挪到了斜对面一个卖炒果子的摊子上,犹豫一下,他走了过去……
而此时,元蘅正坐在马车上,拿着刚从陆与那儿买来的五个木雕。
只是看一眼,元蘅就知道了,这木头来自她前天才扔掉的一张檀木桌,只因有一天她一时兴起,半夜里在屋子里练刀,把这桌子砍出了几条缝。
“好个陆与,拿我的东西挣钱!”
蒋妈妈原来不明白,在元蘅解释一番后弄明白了事情始末,才哭笑不得道:“你让人家给你做白工,你不给人家工钱就算了,还不许人家用你丢掉的东西?”自家小姐大手大脚惯了,一张砍坏的檀木桌,她说仍就扔了,蒋妈妈倒是没想到还能被陆与拿去做成木雕。
“反正就是不行。”听了蒋妈妈的话,元蘅不自觉撅起了小嘴,“他缺钱可以跟我拿啊,我又……又不会不给他。”这句话说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元蘅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蒋妈妈慈爱地摸摸她的鬓发,跟着拿起一只木雕仔细看了一会儿,惊叹道:“没想到陆公子年纪轻轻,还有这样好的手艺。这木雕跟县里那位老师傅比起来也不差了,放到正经铺子里,一个少说能卖出去五两银子。”
元蘅哼了哼,“所以我说陆与没有经济头脑,幸好我给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