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地,肩膀上还载着一只鸡。唯一赖以栖身的红绳一断,她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秤砣,一直线地向下坠落。
四面都是无处借力的光滑石壁,不能御剑,不能使用法诀,她身上也没有刀枪不入的铠甲。
柳如漪倒是还在,但按照规则,他不能在试炼中出手相助。更何况,现在他只是一只山鸡,根本拉不动一个百来斤的大活人。
不对,是两个。
“道友!”
下方传来叶书生洪亮的声音,“你别担心,看准点摔下来!砸我身上!我是体修,皮糙肉厚,砸不死!!!”
“…………”
舒凫无言以对。
这不是闹呢吗?
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而已,还真当自己铜皮铁骨,扛得住胸口碎大山了?
她心中冷静地吐槽,眼眶却不自觉地有些发热。
所谓君子,所谓“重义轻生一剑知”,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叶书生也好,她也好,原本都打算以一腔真诚接纳林小梅,在这段坎坷难行的仙途上带她一程,让她能走得远一些,更远一些。
“林道友,你……实在是……”
舒凫迎着风张开双臂,好像万念俱灰一样闭上眼睛。
“……太可惜了。”
然后她面色一变,嘴角上扬,显出几分近乎轻佻的戏谑来。
“你说你,站队就站队,为什么非要选方晚晴那个作精呢?难道姐姐我不香吗?”
下一秒,舒凫倏地睁开双眼,随着她一道坠落的半截红绳陡然光华大盛,烟花似的在半空中炸开。
光芒炽盛处,红绳好似一朵花苞乍然绽开,又好像一个被拆散的线团,朝向四面八方放射出千万条红线。
刹那间,无数红线织成一张坚韧而绵密的大网,将舒凫稳稳当当地兜在其中。
自然,她也没有忘记抛出一道红线,牢牢钩住了已经准备舍生取义的叶书生。
——毒药?
——怎么可能有用。
鉴于姜若水有中毒的光辉履历,自己又在齐雨薇手上吃过亏,早在登岛之前,舒凫便已服下事先备好的辟毒丹。树藤上的毒素刚侵入她体内,就被霸道的药力横扫一空,甚至没能让她的动作滞缓一分。
一刹那天地翻覆,一刹那形势颠倒。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叶书生跟不上节奏。
“什么,怎么回事?道友你这是……啊!裤子,我的裤子!道友!你勾住我腰带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
在叶书生心急火燎的呼喊声中,林小梅与舒凫一上一下,一个花容失色,一个满面春风,紧张而充满戒备地相互对视。
良久,林小梅才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一线声音:“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啊。”
舒凫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
林小梅浑身一颤:“什么?”
“从一开始,我在雪松林中救下你的时候。”
舒凫耐心地向她重复一遍,神色依旧温和,仿佛从来不曾经历背叛,“因为那段树藤,并没有变成绛珠。”
“什,什么……”
“当时我救了你,将树藤斩成几段,从树上扒下来做了柴火。不过,其实树藤的本体,一直都在你身上对吧?”
她比划着解释道,“缠绕在树上那一部分,只是从本体上分离的枝条。我想想,对,就像是扦插一样的东西。”
“就……就因为这个……”
林小梅面色苍白,唇瓣像枯叶一样颤抖,“就因为这个,你从来都不曾信我?”
“不,虽然你处处都透着可疑,但我一直很想相信你。‘可能这是个误会,那段树藤比较特殊’,我也曾这样想过。”
舒凫语气柔和,目光却始终清明锐利,含着些冷冰冰的讥诮之意,剑一般直刺向林小梅眉心。
“但是林道友,你不该一时贪心,用利刃削断那枝珊瑚,还不小心让我发现。论作恶,你实在没什么经验。”
东海红珊瑚,质地坚硬,堪比金石,每一枝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
就算是秘境中的赝品,凭怀古真人的性格,想必也能够轻松还原这一特征,向所有弟子炫耀他的珍藏。
也就是说,他房中的红珊瑚,决不是寻常刀剑能够斩断。
林小梅身怀利器,又怎么可能受困于区区树藤?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自导自演,刻意设下圈套诱人相救。而她的目标,自然就是“算计那个来救她的人”。
“唉,也就是我这种冤大头啦。”
舒凫自嘲地咧嘴一笑,在红线编织而成的大网上站直,双手并用将叶书生往上拖,“对了,还有叶道友。要不是他一直催促,我怕他唠叨,指不定就把你撂那儿不管了。”
叶书生臊得满脸通红,挣扎着道:“怪我不好,我识人不清——但是你先放开我!裤子!让我把裤子穿上!!!”
舒凫半带好笑地撇嘴:“就你那点东西,我还不稀得看呢。走啦。”
她一手提着红线,也没什么花哨动作,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原地一蹦三尺,一脚踏在大网中心——然后,那张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