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浩渺苍茫的夜色中,水中有繁星闪耀,天上有珠玉落盘,一时间美得让人呼吸停摆。
就在这片星汉灿烂的天水之间,舒凫听见一缕若有似无的歌声传来。
那是个优美的男声,音色清亮而富有穿透力,声振林木,响遏行云,拖着一道悠长的、百转千回的尾音,有如山风穿林拂叶的残响。
“那是你三师兄,司非。”
江雪声含笑道,“鲛人善于歌唱,却极少开口。即便是我,也只有在星光明亮的夜里,才能偶尔听见一次。这是你在摇光峰度过的第一晚,运气不错。”
看不出来啊。
这师门一个弹琴,一个弹竖琴,竟然还有一个专业主唱。
舒凫心中这么想着,索性向船舷上一靠,与江雪声肩并肩坐着,在友谊的小船上听师兄飙歌。
没听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三师兄自带种族天赋,天生一副清透宛转的好嗓子,唱腔无可挑剔,但歌词怎么听怎么奇怪。
他唱的是——
摇光峰上摇光潭,摇光潭里一叶船。
绕船月明江水寒,明月何时照我还。
相见时难别亦难,百步九折萦岩峦。
欲渡黄河冰塞川,孤城一片万仞山。
细雨梦回鸡塞远,春风不度玉门关。
……
舒凫:“……这歌词是谁教他的?”
江雪声:“没人教他。你三师兄是个实诚鱼,不大会说人话。别人念一句诗,他便记一句,回头自己串起来一唱,便是一支新曲了。”
——他语文考试会不及格的!
就像靖海真人一样!就像靖海真人一样!
舒凫努力将这句话憋在肚子里,端起一脸抽搐似的假笑:“三师兄……真是个特别的鲛人啊。”
鬼才歌手,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江雪声点点头,又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我看上的人,自然每一个都很特别。你也一样。”
“…………”
舒凫被他骚得小腿肚子转筋,啼笑皆非之下,忍不住吐出了一句酝酿已久的真心话,“我觉得吧,先生,你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
江雪声垂眸:“嗯?”
舒凫委婉道:“你这样讲话,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什么想法?”
江雪声不以为意地一笑,放目远眺,目光遥遥飘向那一片连绵不绝的星光与湖光,像是能透过它们望见碧海青天,山河万里。
“天高地阔,人心自由。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想法是‘不该有的’。”
“呃,比如说……对你产生一点‘非分之想’?”
舒凫感觉十分微妙,没想到她一个现代人需要解释这些,“毕竟你想想,天理啊,人伦啊,修道很忌讳这些吧。尤其是九华宗这样的大门派,规矩应该非常森严,肯定也很重视师徒大防什么的。先生,你这么浪……我是说,你这么开放,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也不怪她想多,毕竟谁还没看过个什么花,什么骨呢。
喜欢上自己的师父,或者被病娇喜欢,那都是女主大忌,后续大多会被虐得不要不要的,绝对属于一级雷区。
但是——
江雪声,显然不是什么正常师父。
“我从未给弟子定过‘分’,何来非分之说。不过,若真是如此……那也要看我的意思。”
他微微偏转侧脸,半边面孔被月华照亮,语气沉静平和,宛如头顶广阔的星空一般理所当然。
“我若无意,自然要将话说个清楚,好教弟子死心,另择良配。”
“我若有意,那天下有情人如何,我便如何。”
“我修道,求的是自在随心,与天争命,不是听旁人给我立规矩。若是连自己的心思也要受外物辖制,那还求什么仙,问什么道?”
“你入我门下,须得记住这句话。”
“……”
舒凫不自觉地屏息,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
然后,她就听见了摇光峰那句雷打不动、九死不改,上下老小一以贯之,简单粗暴到近乎狂野的格言。
“天意从来高难问。世间诸事,我辈中人,问心、问情、问道义。不必由人,不必由天。”
以及——
“……话说回来。我又不是人,‘人伦’对我有什么意义吗?若是弟子介意,我一句话就能让她出师啊。”
舒凫:“……”
原来宁也不是人,那没事儿了。
话说回来,你这山头有哪几个是人,能先给我介绍一下吗?
江雪声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无意介绍自己的种族,只是若有所思地低头打量她,而后忽然舒展眉眼淡淡一笑:
“看来,我给出了你想要的答案。”
舒凫猛地一个激灵,当即板起脸严肃坐正:“什么想要?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啊。”
“既然没有,何必紧张?”
江雪声的表情越发促狭,嗓音中笑意更盛,舒凫又在他眼中看见了那点天真恣意的少年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