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在不远处默不作声等了半天的挽韶再也看不下去,走上前来细声细气地同她说天色不早该回去了,她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动了动冰冷僵硬的指尖,低声嗯了一声。
除去步速有些慢之外,云端似乎与往常无异,至少在挽韶的眼里是这样的。不知是她遮掩的太好还是怎么样,虽是脸色苍白,但这人平日里的脸色就没好过。纵然一路沉默,但这些年向来如此,挽韶也差不多习惯了。
毕竟她们二人一开口说不了几句话就会绕到商粲身上,倒不如不说。
回到居所后,云端只淡淡说了句让她自便后就独自进了房间。独留挽韶眼巴巴地看着被主人无声合上的门扉,脑筋转了又转也没想好是不是该跟进去安慰一下。
但能怎么安慰呢,能说些什么呢。
挽韶昨日就隐约察觉了南霜说那些不好听的话是有目的的。
想想也是,哪能有人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说几句话讨人嫌。但纵使她有疑心,在因不放心而偷偷跟过去听到了南霜的话时,还是禁不住咬牙切齿地皱起了脸。
好啊商粲,好手段啊,安排的很缜密啊,连我都瞒。
连我都瞒!
自诩是商粲最要好的朋友,整件事都被蒙在鼓里的挽韶到现在都没消化完那股闷气,只是知道这股气和云端此时的心情比起来想必不值一提,故而默默地自己受了,盘算着等商粲回来非得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
……等商粲回来。
挽韶胸中的怒气慢慢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回路时在心头萦绕已久的某种隐约猜测。她偷偷往紧闭的房门瞥去一眼,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声无声的叹息,下定了决心,走过去敲响了云端的房门。
天外天,幽禁之地。
带路的弟子停在一扇看起来颇为牢固的紧闭石门前不远处,转过身向云端行了个礼,略带忐忑地开口道:“琨瑶君就在里面了。”
云端向他颔首致谢,随后便径直向石门走去。那弟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又出声喊住了云端,好意提醒道:“今时不同往日,就算石室内设了术式禁了灵力,但琨瑶君现下性情实在不算稳定……云中君千万当心。”
他这句“性情不算稳定”可说是颇为委婉的说辞。原本性子温和谦恭的裴琛在入魔后性情大变,整个人暴戾阴鸷,喜怒无常。好在发作频率不算高,多数时候都只是独自在石室内发呆,但一旦发作起来就颇为难缠,天外天不得不给他缠上了数条坚硬铁链来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曾经那样前途无量的天外天代掌门,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任谁见了都要唏嘘一声世事无常。只是纵然少年英才的陨落令人伤心,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距裴琛入魔已是几日过去,天外天已重新选出了代掌门,风波渐渐平息,日子也步入正轨,仿佛往日那个琨瑶君不曾存在过一样。
而曾经和裴琛交好的修士们也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毕竟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道心沦为魔修,如今他与霜降君之间的关系被传的满城风雨,连带着天外天都面上无光,修士们想要和他撇清关系虽说不上是什么君子行为,但多少可以理解。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提出来探望裴琛并要求单独相处的云端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见那弟子还是有几分担忧和好奇地看着这边,云端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应道:“我会小心的,多谢你。”
听出了她简短话语中的逐客之意,弟子只好又提醒了一句“只得一盏茶的时间,不然恐琨瑶君会发作的”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云端一人独自站在宽广的石门前,她抬头看了看,慢慢伸出手放在门上,以灵力驱动推开了门。
那日,她在听到南霜的那些话后,其实比挽韶想象的要好上一些。
最初听到那些话时确实痛苦,但一路走回家后,云端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只是多知道了一点那个人当年的布置而已,又怎么样呢,她难道就会这样放弃寻她吗。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在她还没能从这种空茫的虚弱感中挣脱出来时,挽韶就敲响了房门。云端犹豫了片刻,还是过去打开了门,迎面就是挽韶没头没尾的几句话。
‘商粲那人,既然这种边角的地方都做的那么周到,没理由还留个尾巴。’
‘她要真那么想走,就应该走的更无声无息些。她处处都设计的周全,但现在想起来,偏偏却是个怎么想都绝不是她设计的人见到了她最后一面……’
‘——我觉得不对劲,或许该再找裴琛问问。’
被挽韶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云端暂时从空虚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转而投向促成与裴琛单独相处的机会中。这倒比她想象中要轻松些,想必是她这些年的名气确实很大,又是她亲手擒住了裴琛,故而天外天也对她大开方便之门——又或是觉得裴琛如何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不管怎样,很快就许了她的探望请求。
即使是已经走入石室内的现在,云端心中也多少存着些愧疚。她为私心而来,不得不说,她确实有几分瞄准了入魔后的裴琛可能因情绪变化而说出些往日守口如瓶的信息的意思。这种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