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嘶哑, 与当日天外天遭袭时假冒粲者之名宣称来抢夺道心莲子的声音一致,只是此时不再是那样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声线,而是像被恨意浸透了, 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寻仇恶鬼一般的怨恨之声。
商粲被这声音所慑,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人喊她……商粲?
商粲心神剧颤, 不敢去看云端的反应,下意识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反复确认着自己的确戴着假面。但她心中却知道这只是徒劳,并非是脸泄露了她的身份。
是在她用了天火之后, 这个人才突然出现, 然后唤她商粲。
……不该出现这种状况的。
因为青屿的商粲……是不会用天火的。
曾经“商粲”的作战方式是最为正统的青屿剑技,从来都没跟火沾上过半点儿干系。她开始着力使用天火是在来到碧落黄泉之后, 而能够凭借她用了天火这件事反认出她是商粲的人——
商粲脑中剧痛, 眼前的景象都泛起白来, 脑中不受控地闪过诸多画面。
无尽的火流星从天而降、坍塌的楼阁、无数哀嚎声与皮肉烧焦的声音混在一起、阴森的鬼气不敌火舌,一燎即散。
站在她面前、方才还一脸倨傲不善的女人被赤金色的火焰包围,喉咙里滚出不成音的嘶吼, 举起被烧至焦黑的手臂向她伸过来。
‘商粲、商粲……!!’
商粲记得她看到这副景象的时候也才刚刚回过神,甚至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她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面前那人伸过来的手臂被烧的咔嚓一声断裂开来,落到地上。
‘啊……啊、’
商粲惊骇难言,迟迟发觉自己浑身热的像是要炸开, 血液如同在身体里沸腾的冒着泡一样, 呼吸间都是灼热的气息。
周身是远超高温的滚烫,商粲脑中渐渐化成一片混沌,却突然在这如阿鼻地狱般的几重声响中, 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丝微弱的声音。
‘……师姐。’
往日清冷淡然的声音此刻已掩不住虚弱和轻咳,商粲惊醒过来,急忙向那声音方向转过身去。
商粲不知道有多怕回过头时会看到与方才那被火焰灼烧的人影一样的情景。但还好,那白衣翩然的身影仍是好好地站在那的,任周围的火舌再怎么猖狂地燎着,也没有触到她哪怕一片衣摆。
但是、但是——
那向来一尘不染的白衣上大片大片地染着鲜红颜色,泛着妖异的红,扎眼的要命,衬得那人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如纸。
但那双墨玉似的眼睛却仍是清亮的,温和的,甚至含着笑意般,目光柔软地投向那个乱了方寸、张皇失措的商粲。
‘师姐、你——’
“——阿粲、你怎么样?”
稍带急切的呼唤将商粲从梦魇般的场景中唤回,她恍然发现自己正背靠着棵树坐在地上,面前是云端靠近过来的皎皎玉颜,向来端正稳重的面上是少见的焦急与担忧。
看来她刚才是突然失去了意识,正被云端看护着。
商粲眨了眨眼,察觉到那黑色人影已不知所踪,大约是在她方才失去意识的时候被云端赶走了吧。
“……我没事,只是头晕了一下。”
睁眼时看到的云端面容让幻境与现实的界限一时变得模糊,脑袋疼的像是要裂开,商粲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她向后仰头靠在树干上,轻喘着用力闭了闭眼睛,吃力地摸上腰间锦囊。
云端却不客气地从她握都握不紧的手里拿过锦囊,问道:“要什么?”
“药。”商粲也不拦她,轻声道,“黑色瓶身的那瓶。”
很快,药丸就被送到了她唇边,商粲皱了皱眉,稍侧开头抬手去接:“我自己来——”
面前的人却并不听她的,冷声打断道:“别逞强。”
商粲无法,只得就着云端的手吃下药丸,凝神调息片刻后向旁吐出一口黑血,胸口烦闷稍减,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可以了,多谢云中君——”
她此时才迟迟地发现,云端与她的距离近的过分。商粲觉得她甚至能从云端眼中看到属于自己的清晰倒影,惊得她又是向后一躲,整个人都牢牢贴在树干上。
云端却似没有察觉一般,对商粲的话也只当没听到。她自己仔仔细细端详了商粲一番,又在商粲额间颈侧一一摸了摸,商粲下意识要闪躲,被她冷着脸说了句“别动”之后就莫名真的没敢再动,老老实实任她摆弄了一番。
云端最后摸着商粲脉门听了好半晌,然后才稍稍放松了脸色,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淡然模样。
她将一精致小瓶递给商粲,话语依然简单却不容置喙:“把这个吃了。”
商粲接过来,先打开盖子闻了闻,从扑鼻的清香就能辨出一定是来头不小的灵药。
她动作一顿看向云端,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此时的地位比云端矮了三分,小心道:“我已经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