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高呼一声:“立盾。”
倏然间,城墙之上立起一面面长盾。
成千上万根火箭朝凉州城门划来,只听远处一声嘶吼的“攻——”字,城门远处数万长/枪手滚着沙尘冲来。
城门前以程景玄骆远为首的先锋上前迎敌。
大邺军士气不输,奋起而战,伤好了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骆远冲在最前面,浓眉下的眼迸着杀气。
做匪首时常脱口而出的粗言,肆意吐了出来。
“老子上次怎么伤的,你他爷爷的全给老子还回来。”
程景玄紧随其后杀入敌阵。
“冲——永宁侯府誓死守卫国土。”
马蹄声伴随着嘶吼声,长/枪/刺/入皮肉之声,哭嚎声响彻天际,滚滚黄沙染上了鲜红的血,初升日光残照下透着点滴残忍悲凉之色。
前方将士拼死厮杀,伤员急增,一个接一个地送往后方伤兵营。
嘉禾岑雪卉和剩下几个军医不仅要看顾原先因为时疫留下的兵将,还需应付前线送来的急重伤兵。
伤兵越来越多,医帐陷入崩溃忙乱。
等到入夜已完全应付不过来,岑叔父年纪稍长,连日来不停歇的操劳,终于让他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嘉禾岑雪卉几个小的还算能撑,可也剩不了多少力气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撑不住了。
夜色深沉,嘉禾眼里透着疲惫和绝望,强撑着替伤兵换药,眼前忽一片模糊,她托着头让自己清醒。
父兄丈夫皆在战场,无论如何她得撑下去。
汗水沿着脸颊顺落,意识迷蒙间,忽听见有人喊她:“夫人。”
嘉禾茫然抬头却见温潭带着一大批从白城赶来的百姓走到医帐跟前。
嘉禾:“你们……”
温潭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有难,我等岂可坐视不理。虽不会舞刀弄枪,但搭把手帮着照顾伤兵还是会的。”
他身后百姓附和:“说得对。大家伙都是来帮忙的。”
“先前夫人相爷守城之恩,我等铭记于心,能帮夫人的忙,我们乐意。”
“先前在白城我等也照顾过得时疫之人,且我等都是温师爷精挑细选过粗通医理之人,知道该怎么做,定不会给夫人添乱的。”
说着这些百姓自发地加入医帐,帮着换药、熬药、诊脉、接骨,多了这些人帮忙,医帐里的阴郁之气少了好几分。
嘉禾对温潭道:“多谢你们。”
“不客气,应该的。”温潭从袖中摸出一只小锦囊,“这个锦囊是我家先生托我转交给夫人的。”
他家先生?
嘉禾来不及细问,温潭已随白城那群百姓投身医帐之中,嘉禾将锦囊藏了起来,也随之跟上忙了起来。
前方战线。
夜色之下,满地尸首有七成是大邺战士,火光熊熊,血腥味混杂着火烧尸体的焦臭味,骆远举着长/枪,刺破突厥兵的喉咙,鲜血喷洒在他脸上,火光一照狰狞凶悍,全无往日憨厚样。
自早到晚一刻不停地战斗,体力几乎快要耗尽。
他朝不远处同样在斩杀敌人的程景玄喊道:“阿兄,你如何?”
程景玄高亢地回了声:“二两酒。”
这是他同程景玄之间的暗号,可以撑下去就喊“二两酒”。往日曾是官兵同匪寇,战场之上为国而战,是同盟也是挚友。
骆远也朝程景玄回道:“我也二两酒。”
“拼了!”骆远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举着长/枪冲了上去,“我这辈子可算对得起我祖宗了!”
冷风阵阵袭在程景玄伸手,他捂了捂胸前某处,那里头藏了玉筝从京城寄来的信,上头写说,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会动了。
他想回去,回去抱抱妻儿,可不成。国门若破,怎保妻儿?
他向玉筝保证了要活着回去,恐怕他要失约了。
程景玄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横刀立马奋勇迎了上去。
战鼓声第五次擂起,报信的士兵接连朝指挥帐中来报。
“报——前方战线退败。”
“报——突厥军压近城门。”
“报——后方防御手不敌,恐……”
永宁侯盔甲上的血迹未干,凝重地闭上了眼,颤着手脱下头盔。
沈云亭缓缓看向摆在书案上的“请降书”。
“岳父可想好了?”沈云亭出声问了句。
永宁侯抹了一把脸,不知是抹掉了脸上的血还是泪。
“自然。”永宁侯道,眼底一片决然。
指挥帐中一阵沉默,沈云亭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坛酒和两只碗。
“我敬岳父大义。”沈云亭举起酒坛在两只碗里倒满酒,“这碗酒算我替岳父送行。”
“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永宁侯叹了口气,大笑几声,豪气地干了碗里的酒。
“多谢你思谦,临走前能喝口好酒,也算了畅快了。”永宁侯将空了的酒碗交给沈云亭,最后道了句,“好好照顾小禾。”
沈云亭没应。
只听“轰”一声,永宁侯直直倒在了沈云亭身前,闭上眼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