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景沉默,清隽的面容在阳光的折射下晦暗不明,就像一株藏在时光里的无声花木。
幼时的伤痛总能刻到骨髓里,纵使他现在已经刀枪不入,但伤痕已经落下,除了等它自己在时光里慢慢痊愈,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半晌,他才轻轻开口,带着几分笑意几分无奈,“你怎么总是喜欢想太多?”
白墨歪歪头,突然说道:“叶淮景,你要学会撒娇。”
叶淮景一愣,愕然地看着他。
白墨没有理他,起身来到另一边,伸手揽过他,强硬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才缓缓开口:“你不要总是一副十分强大的样子,好像刀枪不入,不需要别人关心。”
“他们那样伤害你,不过就是仗着你面上的不在意,所以就理所当然,把伤害视若平常。”
白墨蹭了蹭他的脸,声音柔软,“叶淮景,你要像我一样学会撒娇。”
“难过就要哭出来,生气就要大发雷霆,想要什么就要去撒娇……这样才能让别人知道,你也是人啊。”
白墨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你不要老是把事情憋在心里,这样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忽略你,伤害你。”
叶淮景怔愣,他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一点点浸透了衣裳。
这家伙,怎么那么爱哭啊?
明明该难过的是他,他都没有哭,这家伙就开始哭起来。
好半晌,叶淮景才无奈地道:“你哭什么啊?”
他被白墨揽着,看不到少年的面容,只能背过手去拍拍肩膀上的脑袋。
“别哭了,我没有很难过。只是……只是时间长了,有点意难平而已。”
从小,他都是人群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他习惯了站在高处得到赞誉,却从没有在自己真正渴望的地方得到过夸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种渴望被深深地掩埋,却并没有消失。
所以他才能放肆叶游安这么几次三番上门要钱,不过是因为他还愚蠢地担心而已。
想到这里,叶淮景有些好笑,好笑自己既然那么愚蠢。但同时他突然又有些轻松,这些没有理由存在的渴望,终于可以被放下了。
“叶淮景,你以后要是哪里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过了许久,白墨闷闷的声音响起,“我很怕,怕变成他们一样的人。”
叶淮景莞尔,“不会的。”
少年有着最赤诚的心,总是□□裸地拿给别人看,叶淮景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可是我怕……”白墨抱紧了他,“叶淮景,你答应我好不好?”
叶淮景无奈,只好柔声答应:“好好,以后我有哪里不开心,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嗯。”
少年又沉默下来,两个人就这样静静拥抱着。
“等等,我忘了喂你喝粥了!”白墨突然惊慌地开口,自责地起身匆匆去拿保温杯。
摇摇头,叶淮景无奈地看着他。
白墨盛出一碗粥,确定还热着,才松了一口气。
顺着他的力道坐起来,叶淮景的肚子确实饿了,粥被熬的恰当好处,软糯可口,慰贴的很。
一边喝着粥,叶淮景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的问题,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医院通知你了吗?”
白墨:“你忘了?我们约定好等你回来给我打电话的。结果你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当然着急了,就给你一直打一直打,然后就接通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像是又想到听到消息时候的惊恐。
“好了,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叶淮景用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你怎么那么喜欢哭?”
“我哪有哭!”白墨眨眨眼,气哼哼地说,舀了一口粥,恶狠狠地送到他面前,“快喝粥!”
叶淮景低头,心中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突然,他的眼神凝住了。
“你的胳膊怎么了?”
少年喂粥扬起的胳膊里,大片渗血的擦伤颇为吓人,占据了整个小臂的侧面。
白墨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掩饰,却在叶淮景冰冷的注视下止住。
他讪讪地笑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蹭到了,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叶淮景看着他,再次道:“说实话。”
白墨的声音在这样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只能无奈地说:“真的没什么事……”
“学校里的围墙有点高,我下来时一不小心蹭到了。”
昨晚护士接通他的电话时,已经是半夜了,宿舍早就锁门了。好在他们住的地方是老宿舍,可以从围墙翻出去。
“你就不能找宿管——”叶淮景突然止住了,他也是海大毕业的,自然知道那里的宿舍管理有多严格。
白墨讨好地看着他,“淮景别生气,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他保证道,就差举手发誓了。
“去包扎。”顿了一下,叶淮景说道。
“等一下——”
“去包扎。”叶淮景沉着脸,又一次重复道。
“可是粥……”白墨犹豫了下,看着手中还没有喂完的粥。
“我的手没受伤,”叶淮景淡淡地说,“你到底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