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不由地问道,“姑姑, 是你一直希望我成为名家代表, 可是,现在, 你又后悔了吗?你觉得, 名家无用吗?”
“非也。三教九流,各有所长。古时,有很多思想流派,一直能传下来的也不多,而我们名家就是流传至今的学派之一。只是, 名家擅长的论辩,文人士大夫,这些喜欢清谈之人,自然是喜欢的。可是, 普通黎民百姓有几个对我名家的学说感兴趣的。就像那公孙龙的‘白马非马’, 还有那‘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些说辞, 虽为文人所爱,但于百姓有何用处?”
崔玉不同意,“姑姑的意思我明白, 我名家学派有时候确实有些曲高和寡。可是,喜欢名家的都是文人啊!文人是可以做官、教书的,我们抓住天下文人的心, 自然会有很高的地位,百姓不懂又如何?”
“你不明白。”方云把现代的理念引进来,“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我朝也是太平盛世时候,才会在文人中盛行‘清谈’、‘谈玄’。名家到底空了些,若是治国理政,不如法家;若是教化人心,不如儒家;若是受百姓爱戴,不如道家、佛家……我们既然要做名家翘首,也该为名家整个学派想一想日后的发展,若是‘清谈’之风过了,名家何去何从?青史之上,可不缺乏凋敝的流派。”
崔玉大感惭愧,自己只是想着名家之首的位置,而姑姑却在想着整个流派在国家的位置和将来。
“那依姑姑之言,小子该何去何从?”崔玉起身行礼,谦恭求教。
方云将他扶起,“俗话说,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你自小就在京城,偶尔游玩,也没去过什么远的地方。不如,我们就走上万里路,也看看路上的风景。或许,你会悟出些什么来。”
听说远行,崔玉绽开了大大的笑脸。一直以来,振兴崔家,这个担子像座山一样压在心上,他不敢像其他少年那样,鲜衣怒马,整日游历。但是,压抑的少年天性终究还在。崔玉最初以为,出去游历就是出去游玩,后来才知道,这想法大错特错。当然,那是后话。
此刻,崔玉正兴奋着,不过他也有顾虑,“姑姑,若是此番远走,怕会被人说,是惭愧逃离。”
“其实,也有躲避之意。”方云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说,“虽然还没有确切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不过,这来势汹汹,不依不饶,恐怕未必是那佟浩然一人的手段。你们论辩的次日,就有人把论辩的内容印制成册,四处散发。往常可没有这么快,若说无人指使,我绝对不信!崔家只你我二人,若是与其他家族对上,我们没有胜算。也有可能,这个佟浩然,就是他们刻意为对付你栽培的。君子不逞一时之气,我们先避过了。他们想做文章也难。”
这样一说,崔玉的书生意气顿时就消散了。是啊,姑侄两个,虽有些名气,却没什么权势,何必与人硬碰硬,到时候吃亏的是自己。
两人说干就干,崔丽君以养病为由,解散了女学。
给女学生们上完最后一次课,有好些女学生还依依不舍,问道,“崔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说的那些故事好有趣。”
方云笑了,“敢情你来我这儿,就是听故事来了。原来你这一声先生,叫的是说书的女先生啊!”
少女们都笑起来,莺莺燕燕的,看着养眼。
有些好心的姑娘还跟方云说,“先生,崔玉他也算顶好的‘辩者’了,我们都看过他以前论辩的册子呢。您叫他别灰心,来日方长。”
“那佟浩然也太咄咄逼人,我们且看着,看他能好几时?”
方云心想,要让你们失望了,人家能好很久呢。
要出远门了,而且要走很久,那就需要不少钱。方云就变卖了好些东西,有些华而不实的都卖了。只这宅子不能卖,但是诺大的宅子空置,也很可惜,不如租出去。
京中有些官员,买不起宅子,就赁别人的宅院住。方云就把宅子分成几个小院子。主院和崔家书库圈起来,着人看守,其他小院子就租出去,一租租了十年。
为避免当年崔家的惨祸再次发生,方云不仅带了家丁、奴婢,还雇了些武师随行。
带着足够的盘缠,崔家姑侄在一个很多人还没醒来的清早,就悄悄离开了京城。
十多天后,京中的大族才知道,崔家姑侄俩都不见了,说是崔丽君要到外地养病,崔玉孝顺姑姑,亲送姑姑出城去了。
就有人立刻嘲讽,“崔丽君这病得巧!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崔玉名声毁了,她就病了。大家还正想看看崔玉这不可一世的‘天才辩者’如何乖乖低头,怎么这好戏没的看了?”
“是啊,可不是病了吗?她培养崔玉多年,如今功亏一篑,岂不是要气病了吗?!”
“诶?我怎么记得被气得吐血的是崔玉啊,这姑侄俩到底谁养病啊?”
“哎!还以为有大戏可看,真扫兴,崔家的人跑了!”
“辩不过人家,就狼狈鼠窜,真是堕了世家大族的门风!”
不管旁人怎么说,那些想要对付崔家的,想要落井下石的,再没了办法,因不知崔家人下落,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有人还想着,这崔家二人,躲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