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延卿身边,大概除了皇上和陈太后、周皇后之外,没什么人敢明里暗里给他气受。
这一声没头没尾的轻哼,颇有些坐等秋后算账的隐忍意味。
被他又看又哼的念浅安默默一抖,非常有危机意识地决定见好就收,本来想假装十分不明白,现在收敛成了五分,“不就是为了驰古阁的后续打算吗?你说了那么多,我又不是听不懂人话,当然明白。”
明白个屁!
教养良好的楚延卿生平第一次在心里爆了句粗俗字眼,他的出身注定他从小就受人追捧长大,皇子的倨傲浑然天成,能让他哑忍脾气的人当真凤毛麟角,此刻运气运了半晌,运出对念浅安的浓浓嘲讽,“笨死了!”
嫌弃完不给念浅安再气他的机会,睨着念浅安似笑非笑道:“是谁逮着机会就说自己不喜欢妾室之流的?你不喜欢妾室,我就让李四姑娘做空头妾室。我既然说过要追你,自然会说到做到。我费这些事,无非是因为你。”
话都说成这样了,他不信念浅安还能听不明白。
念浅安确实不能,但她能假装无动于衷,于是恍然大悟地点头哦了一声。
哦?
然后呢?
静等片刻没等来回应的楚延卿又被气着了,斜着身子逼近念浅安,盯着念浅安磨牙道:“哦完就没别的了?所以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态度?我追我的,是我的意愿和自由,你哦你的,是你给予我的尊重,随我自便?”
倒是把念浅安那天堵他的话记得一字不差。
念浅安一脸“少年你记性真好”的佩服表情,盯着楚延卿近在咫尺的高挺鼻梁,一边默默品评楚延卿鼻形生得不错,一边将无动于衷进行到底,不接话只嘟囔道:“光天化日孤男寡女,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楚延卿先被她的斗鸡眼逗笑了,然后被她的直白话臊着了,耳根发烧身子后退的同时,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推念浅安,“觉得太近自己不会退开?”
嘴里故作镇定的嫌弃,作势推开的手却落在念浅安的眉眼上,才触及她软绒的眉毛睫毛,就觉得掌心微痒。
是一种他从没体会过,并不令人难受的痒。
原来笨兔子的睫毛看着又长又黑,摸起来竟这样软?
楚延卿如愿以偿地摸到笨兔子的眉眼,忽然福至心灵,语带迟疑地轻声问,“念浅安,我没有找到机会主动坦白身份的事,你不生气了……吧?”
被一巴掌挡住眼睛的念浅安正莫名其妙,闻言一爪子拍开楚延卿的手,依旧笑眯眯地答道:“谁说我不生气了?我还在生气呢。”
楚延卿只差没傻乎乎地“啊?”出声。
还在生气?
哪有人生气生得这样言笑晏晏的?
还笑得这么好看。
楚延卿懵圈完忽然觉得气无可气:清风说得对,姑娘家的心思太难猜。
所以他不该急于求成,总要先哄得念浅安消气了,再谈其他。
自我开解完毕的楚延卿走完神,错眼见念浅安已经没事人似的又趴上栏杆喂鱼,不由无奈一笑,放弃和念浅安这只笨兔子理论,只提醒道:“鱼儿不知道饱,你别一口气喂太多鱼饲料。”
传说中的六皇子果然阴晴不定啊!
这会儿又恢复好声好气了?
念浅安暗搓搓撇嘴,调戏锦鲤倒是调戏得很欢乐,嗯嗯道:“放心,我一次只撒一点儿,撑不着它们。”
说着随手邀请楚延卿同乐,“你喂不?投点儿食就能把全部都招来,呼啦啦一起眨巴嘴,五颜六色地看着忒豪!”
楚延卿不忍直视念浅安的俗气嘴脸,目光落在念浅安递着匣子的手上,一时又想起清风的指点:姑娘家甭管矜持不矜持,骨子里都是害羞的,适当的时候不能守着死规矩,瞅准时机就得豁出去拉拉小手摸摸小脸。
眼下算不算时机恰当?
楚延卿犹豫着捻了捻修长手指,正要伸向装鱼饲料的匣子,就听离水榭虽远,但嗓音极具穿透力的陈宝尽职出声道:“殿下,时辰差不多了。”
念浅安闻言抬头望天,这才恍然楚延卿是趁着午休溜出来的,果断啪一声盖上匣子,挥挥爪子催楚延卿务正业,“还没正经进刑部观政呢,可别给皇上留下消极怠工的印象。小表舅快回吧,好走不送啊。”
楚延卿默默看一眼念浅安的爪子,然后明晃晃地怒瞪陈宝一眼,忽然侧身隔断水榭外的视线,弯下离座直立的高大身形,贴着念浅安的耳边低声道:“我算是知道你有多笨了。我送你的古琴不是摆设,那匣子艾草也不是让你分给别人泡脚的。琴艾要连起来看……”
他喊了声念浅安,“我送你古琴和艾草,是想告诉你,我不止会依言追你,还会试着和你谈情说爱。”
从没说过的羞羞话语一旦出口,反而不觉得有多羞臊艰难了。
楚延卿不去看念浅安是何反应,忍着耳根滚烫引发的些许不自在,稳住声线又缓缓道:“你给我点时间,耐心等一等我。等我能回应你对’柳树恩’的告白,我绝不会再瞒你。”
那天他说他可以因她介意就不纳李菲雪,她只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他无法回答,等哪天他再无犹疑后,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