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太爷在和明珞谈话之前先见了肃王。
他尚躺在病床上时, 就让人递了信请见肃王,这里赵铖倒也没有和他计较, 亲自上门见了他,二十九,这一年大年夜的前一日。
明老太爷尚很虚弱,他靠坐在软塌上,嘶哑着声音道:“不能给王爷行大礼,还请王爷见谅。”
赵铖道:“不必多礼。”
没有客套说‘国公爷病重, 本王本该上门探视’什么的。
明老太爷苦笑了下,道:“王爷,我们明家为承恩公府, 太后娘娘的娘家, 过去这十多年来蒙受皇恩,看似已经站在了京城勋贵世家的顶端, 繁华似锦, 却不曾想内里基石早已被蛀, 只需外力轻轻一推, 整个家族可能都会崩塌。”
赵铖笑了一下, 但只那么一闪而过, 明老太爷看到的还是他面无表情,冷漠的一张脸。这个人的冷漠像是浸入了他的骨子里,浑身都散发出肃杀阴寒之气, 不过打交道数次, 他的心机谋略已经让人心生恐惧, 不寒而栗。
成武帝和凌皇后竟然生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若说明老太爷在最初还觉得外孙毕竟已经在皇位多年,朝堂里外都有先帝安排的明手暗手,肃王不过是蛮荒之地成长起来的蛮将,虽有兵权却未必有掌控朝堂之力,女儿和外孙未必没有胜算,可不到一年,不过□□个月的时间,明老太爷见了他几次动作,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他咳嗽了两声,见肃王一直未有出声,便续道:“王爷,这几日我明家之事,想必王爷已经知晓。我愧对次子,愧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女,即使知晓了一切,却也做不到多少,能做到的不过只是处置周氏,约束长子,让他有一天从朝堂上退下来。他是一个狠毒之人,但我却做不到他那样绝情,所以在珞姐儿眼中,怕仍是会觉得我在包庇长房。可是我老了,唯其一子,做不到亲手料理了他。不过,我能做到的就是,将来王爷若是要处置他,老臣也不会多出一句声,不会在珞姐儿面前多求一句情。”
他在告诉他对此事的处理,和对他的试探。
赵铖却对他的试探并不感兴趣。
明老太爷苦笑了下,慢慢伸手取了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哑着声音继续道:“老臣请见王爷,并不是想求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那长子,放过明家。”
“老臣请见王爷,只想问王爷一句,老臣能否把我那孙女托付给王爷,将来就请王爷能念在我儿为你身死,其母也因此毙命,还是她身边的至亲所害,以致这孩子一世孤苦,自幼多灾多难,身边虽有至亲,却皆是居心叵测之人,唯怕不能食了其骨血尽用。王爷您能否念着这些,待他日明家崩塌之时,仍能护得她的周全。”
说到这里思及次子,思及这么多年明珞曾经莫名其妙遇到过的意外,已经是老泪纵横。
他说的句句真情,但偏偏赵铖是个冷血且深谙谋略之人,他觉得明珞受到的苦是真的,但明老太爷这番话,他听到的偏偏是明老太爷以退为进,想要利用他们造成的明珞的痛苦命运,来为他们谋求退路。
他看到的就是这么冷冰冰的东西,不会有丝毫感动。
他道:“她是我的王妃,无需我护她,她自也能得周全。”因为他会给她王妃的权柄,她也会成长到无需他时时刻刻守着她,她也能护住她自己。
“至于明家,无论我多么看重她,我要做什么,国公爷和老夫人再恳求她,其实都不会有用,不过是逼着她一次次看清,国公爷和老夫人是如何包庇她的杀父杀母仇人,把她和明家剥离开而已。所以国公爷这么睿智,想来是知道会怎么做的。”
他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黑黝黝的黑影,道,“国公爷,我的手段向来很多。你们让她痛苦一次,我就会让别人,痛苦百倍。”
明太老爷心中又惊又寒,他甚至不知该欣慰肃王是真的在乎他的孙女,还是在胆寒肃王太过冰冷可怕。但他却知道,只要他在乎自己孙女,明家就总还会有一线生机,哪怕他不愿承认,这都是事实。
明老太爷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王爷,我给不了她公道,甚至连最基本的护着她长大都没能做好,哪里还有什么资格求她,这一点,王爷尽可放心。”
“另外王爷,此次事情,尤其是珞姐儿父亲一事若是传到宫中,被太后知晓,太后心思深沉,我怕她会对珞姐儿不利,也可能给你们的婚事横添波澜,所以太后那里,只会知道周氏当年因妒害死阿珞母亲一事,其他所有事情老臣都会瞒下,还请王爷成全。”
“但王爷若是有更好的法子,只要珞姐儿不受到什么伤害,老臣就不会多置一词。”
赵铖眼睛深了深,他看着明老太爷沉沉道:“国公爷,这是您的家务事,问本王无用。只要国公爷记住,本王的手段很多,明尚书的罪名,在我手上的也不单止是那些陈年旧事而已,贪慕,渎职,卖官,本王,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只要本王的王妃有丝毫损伤,谁做的,本王都能有法子诛了他的九族,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语气松了松,道,“至于国公爷您,还是好好养病吧,您也说过,您的长子狠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