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墨根本不敢细想,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让他不能动甚至不能思考,只能感受着那连绵不绝的痛楚。
尊主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猛然从床上坐起,竟然是生生被噩梦惊醒了。
他的胸膛起伏着,眼神在一瞬间有些呆滞,短暂的几息后,他突然醒神一般,忙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同时手指已经触到了床边的鬼面。
只是感受着指尖冰冷的触感,他的动作却又迟疑了,他已经遮蔽自己的真面目活了太久,变得像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傀儡,在这个深夜,他突然想放纵自己不再遮掩。
他将手中的鬼面放下,慢慢从床上起身,赤足站在地上,他垂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缓步走到一旁的书桌前,找到了一瓶酒。
他沉默地想,既然要放纵,不如就在这一夜放纵到极致,也算是庆祝自己已经完成的布局,而在这一夜之后,他还有一场战争要打,恐怕有许久都再没有放松的机会。
想到这里,尊主将酒瓶拿起,走回桌旁,他穿着有些宽松的睡衣,纯黑的睡衣因方才噩梦中的挣扎而凌乱,领口松松地开到胸前,露出精瘦的胸膛,他拿着一只白瓷酒杯,自斟自酌,烛光下他的影子在轻轻晃动。
他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着痕迹地做了个敬酒的姿态,然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这对他而言难得的放纵,竟然也只是孤身一人饮一壶酒,满室孤寂,无人作陪。
喻言墨终于忍耐不住,甩动着尾巴,扑腾着发出轻微的水声。
尊主在一瞬间像是愣了一下,然后他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平日里他虽然也会养锦鲤,甚至会挑几条漂亮的养在小鱼缸里,但那个小鱼缸却从不会放进卧房,而是交由众妖照看。
可惜众妖也没一个会养鱼的,因此之前几条鱼不是饿死就是撑死,时间久了他便也累了,不再试图通过养鱼寻求内心的平静。
但今天清晨,看着那条愣头愣脑闯进自己卧房的锦鲤,他心头却突然一动,在弄明白自己的想法前,就已经将对方移到了小鱼缸中。
下午时他消耗了太多魔力,让本就处在虚弱状态的身体受到反噬,他虽然强撑着回到了卧房,却没注意自己竟将这条锦鲤装在小鱼缸中,也带了回来。
尊主蹙着眉头看向小琉璃缸,心中默默想着,明天还是把鱼缸放出去吧,对他最特殊的锦鲤只有一条,眼前这条傻鱼虽然有趣,但也不至于能享有如此特殊的待遇。
但下一瞬,尊主却陡然睁大了眼睛。
就在他的视线中,那条刚被他吐槽为傻鱼的锦鲤仰起头,高高地喷出一道水柱,然后那道水柱很违反物理法则的七拧八歪,变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技能,喷一道水柱都是爱你的形状。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条能锦鲤使出这项技能。
尊主的双眸睁得极大,甚至连嘴唇都因惊讶而微张,在最初的瞬间他像是完全地愣住了,紧接着他的眼眶就红了一圈,一层水雾蒙在那双纯黑的瞳孔上,尊主却连眨眼睛都不敢,生怕如果自己闭上了眼睛,眼前的场景就会烟消云散。
喻言墨看着不远处,那个依旧没有脱离少年范畴的人,觉得自己眼圈也有些发烫。
摘下了鬼面脱去外袍后,少年人的气质虽然依旧有些阴郁,却远不似白日里邪肆霸气,并且因为此时正呆呆地望向自己,表情中带上了几分让他熟悉的青涩与孺慕。
少年人的身量拔高了许多,喻言墨觉得对方或许已经同自己一般高,只是却有些消瘦,散乱的黑发披在肩头,却没遮住肩胛略微突出的骨头,喻言墨看到少年露出的小片胸膛,能看出肌肉的轮廓,皮肤却白得有些病态。
喻言墨越看越觉得心疼,只是他依旧无法同对方建立沟通,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想。
楠主,师尊没有食言。
我回来了。
然而就在喻言墨的视线中,秦楠的神色却渐渐地发生了变化,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少年的眼眶虽然红得像是要哭,刚因饮酒红润起来的脸颊却重新变得苍白。
在最初的惊喜过后,秦楠的心中就充满了分裂的情感。
他欣喜地几乎要落泪,虽然他始终强迫自己相信喻言墨一定能遵守诺言归来,但他的理智却一直告诉他,没有人能在被亡魂咒火焚烧而死后再复生,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绝望感越来越强。
每一夜,他都会梦到喻言墨死的那天,那时喻言墨还比他高了一头有余,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紧紧地搂进怀里,没有让咒术与火焰伤到他分毫,自己却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每一夜,当他在睡梦中被喻言墨拥抱时,他都希望着梦境不要继续,就让那个拥抱持续到永恒,但下一瞬,却往往是喻言墨用痛苦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对他说:“我好疼。”
然后梦境不可控制地继续走下去,那双抓着他的手臂渐渐失力,喻言墨跌进了他的怀里,那清新湿润、宛如三月烟雨江南的味道被火焰焚烧的呛人烟尘气息替代。
再然后,喻言墨变成了一条焦黑的锦鲤。
有时他能梦到喻言墨最终的遗言,但在更多的时候,他根本无法在最后时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