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乍暖还寒。漼府的后院海棠花开,成欢让人剪了两束花枝插在厅内的瓷瓶中,让漼青梧观赏,又侍候着她喝药。
周围的人都已经换了春衣,但漼青梧却还需穿着夹袄维持体温。
才将饮尽了的药碗放下。另一边,漼时宜便已经引着周生辰向花厅走来。
“五姐。”
“臣周生辰见过皇后。”相比于漼时宜对漼青梧亲近的称呼,周生辰即便是微服前来,也礼数周全。
漼青梧也没阻止他行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微笑着指着一旁的瓷瓶对漼时宜道:“前几日三娘子来看我时,还说起我院中的海棠花要开了。她这两日忙碌,怕是没时间过来赏花,我让成欢剪了两支开的最好的。小十一帮我送一趟,可好?”
漼时宜知道漼青梧和周生辰有话要私下说,故而也不停留,侧首看了周生辰一眼,便笑着应了漼青梧。
漼时宜亲自捧了插着海棠花的瓷瓶出去,她的贴身侍女成喜连忙接过,两人走出花厅。
花厅的大门开着,成欢在十步之外守着。
漼青梧指了一旁的座位道:“坐下聊。”周生辰从善如流。
“当日令王军驻守边境,无召不得回朝是娘娘的意思?”周生辰已经进过宫,此时他虽然是在问漼青梧,但心中却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在内乱之时,假传圣旨,不让藩王进京勤王。谁说以当时的清醒,除了周生辰,其他藩王为了坐收渔利即便有圣旨传召也不会轻易出手驰援中洲。但矫诏无异于谋反,漼青梧却没有否认。
“是。我想小南辰王也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周生辰目光沉沉。过了半晌才道:“南梁临江王叛乱,沈家军势如破竹。我若不在,梁都破后,沈策有七成以上的可能会直接挥师北进......”他顿了顿,眸光微凝,显然也对沈策之后的举动依旧震撼。又继续道:“娘娘对临江王知之甚深。”
漼青梧道:“这天下多的是为权为利而弃私情的人。小南辰王的七成可能是以战略战术谋算,所以为了戍守北陈边境,即便没有那道圣旨,你也不会来中洲。
如此,何必让王军多一项忤逆的罪名。”
“那道圣旨确实能让王军置身事外,但也为漼家收揽了兵权。宇文泰、杨邵......娘娘还有多少后手?难道真如陛下所说,漼家要谋反吗?”
“漼家若要谋反,今日你小南辰王便不会到漼府来见我了。”
从进门起,周生辰便一直揣摩着漼青梧的一举一动。眼前的这个人,是漼时宜眼中温柔和善的五姐,是宏晓誉提起的体弱多病的小姑子,是漼风时常惦记的乖巧沉静的妹妹,是刘子行控诉的有谋逆之心的皇后,却也是中洲百姓如今心里的信仰。
她似乎是他们说得那样,但却绝不仅仅是那样。
“皇后的用意,臣不能完全明白。但我信我所见,你与戚氏所求不同。”
漼青梧眸光柔和,道:“承蒙信重,必不相负。我也可以承诺小南辰王,在我有生之年,北陈刘氏的皇位绝不会旁落。”
刘子行还在企图拉拢宇文泰,但周生辰对如今北陈的形势看得清楚。漼氏,或者准确的说漼青梧手中掌握着太原军和中洲的兵力。太原郡兵马强盛,就连金荣身边都被安插了漼青梧的心腹,何况是别人。
他在来中洲之前,便收到平秦王的消息,各地藩王人心惶惶,心智不定些的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大肆排查审讯自己身边的人,生怕再出一个宇文泰。
平秦王来信隐晦的提了漼风和宏晓誉的联姻,会不会是漼青梧的阴谋。
如今这种形式,旁人或许多少都会有这样的怀疑。但周生辰信宏晓誉,也信漼风。如今见了漼青梧,他也相信,在大是大非上,自己和这位皇后娘娘不会有多少冲突。
周生辰沉默,思索着漼青梧话中是否还有更深的意思。
又听漼青梧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亲自问问小南辰王。”
“娘娘想问什么?”
漼青梧浅笑,指尖无意识的在桌面点着。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弃皇姓,领两万兵马离开中洲时,为的是守天下百姓,还是刘氏皇朝?”
周生辰正色,看向漼青梧。
起身认真道:“为北陈,更为百姓。”
漼青梧也起身,对着周生辰躬身一礼,道:“我已收到消息,临江王已死。大梁内乱,是我军南下一统山河的最好时机。
朝中为出师之名,后世议论争论不休,但你我都知道,若错过这个机会,天下不知还要再乱多久。但无故出兵,大概会被人诟病。
我愿承担这个罪名,不知小南辰王愿不愿意率王军挥师南下?”
周生辰眸光凛凛,注视着漼青梧。
如今朝中有主战者,自然也有不愿意出兵的。
而不愿意打仗的以刘氏宗亲占了大多数。毕竟北辰十三郡,藩王林立,各有心思,虽然现在因太原王之事有所震慑。可一旦有了可乘之机,必定不会放过。
南梁内乱,可北陈又好到哪里去?王军年年平乱,四处征战,才换得如今这表面稳定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