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竹说了那些话, 赵陆就下令, 让金公公按孙妙竹的吩咐去准备用具, 又在院落里单独开辟一间屋子, 供她制作及休息所用。
领了赵陆制灯的旨, 孙妙竹便跟着金公公出了次间。边上的孙语兰则早就想着走,见孙妙竹告退,她也行礼退了出来。
金公公让一个小公公专门负责孙妙竹要的东西人手, 又领着她去了安置的厢房。
孙语兰自然全程寸步不离。
等金公公走了,孙语兰忽凑上前,对孙妙竹道:“你真的要一人做那个灯笼?不如我来帮你?”
孙妙竹霎时有些尴尬:“但你又不会这个, 况且自然有人会来搭手……”
别给她添麻烦了。
孙语兰却认真道:“你在这儿待十天,丝毫不知那个湖嫔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咱俩若一起, 就算有个伴儿,真有什么事,也能一处打个商量,不会手忙脚乱。”
方才她们二人, 各自看了对方的笑话。孙语兰心里想,都这样了, 还不如联起手, 三个裨将还顶个诸葛亮呢。她们虽只有两个人,但好歹有个照应。
孙妙竹面色犹豫:“我瞧着湖嫔,虽然心直口快, 其实也并没有坏心。这会儿她还没做什么, 咱们倒一副防备的样子, 反而惹人不快。”
孙语兰字字句句想和她结盟,孙妙竹却并不愿意。她早想过了,自己没有家世依傍,看上去暂时也不会有陛下的宠爱庇佑,所以还是得找个得当的依靠。
孙语兰太蠢,孙柳月不露声色,这两人都不好。她有心想攀附孙太后,可孙太后高高在上,虽与她们同宗,却一点儿都没有同姓情谊。
思来想去,湖嫔竟成了唯一的对象。
接触了几回,孙妙竹留心观察,觉得湖嫔与她们三个皆不一样。
湖嫔不会藏心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通通能看出来。譬如她不喜欢她们三个,上回同行看雪,就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她又极喜欢陛下,孙语兰不识眼色贴上去,三言两语就被她打退。
忆起方才湖嫔那几句话,短却精明,简直字字诛心。
果然手段也高。
其实这样的人最容易讨好,万事顺她的心就可,况且湖嫔又不似孙语兰,骄矜自满难伺候。等有朝一日近了湖嫔的身,还怕自己没有机会靠近陛下么?
孙妙竹想了这些,孙语兰却早就不耐,只道:“我看你是眼花了才觉着她没坏心。既然你不答应,我也不缠着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求多福罢,出了事可别来找我哭。”
说完话,孙语兰一甩帕子,叫上在外等候的冬菱,一同走了。
孙妙竹站在门口,一手掀起帘子,看着孙语兰离开。
脸上神色难辨。
*
这厢,孙语兰带着冬菱回了迎翠院,跨过门槛,正巧撞见要出去的孙柳月。
孙语兰一愣,立刻就没好气道:“让开让开,好端端挡我的路。”
孙柳月穿着杏粉色的斗篷,听见孙语兰的话,微微侧身,柔声道:“语兰,你是才从陛下那儿回来么?”
这会儿倒是孙语兰惊诧了。
从前孙柳月住在她家里时,像个木头似的,脸上未曾有过笑意,连说话都是硬邦邦的,不会讨人喜欢。
听说她父母皆有学识,在他们这些旁支里也说得上名儿,所以当初孙家遣人遴选时,虽然孙柳月是孤女身份,却也占了一个名额。
怪不得她和那个穷酸秀才生的孙碧菡相处得来。
不过这些都是孙语兰听大人们说的,等她见到这个要在家中寄住的远房堂姐时,孙柳月早就不是大人说的伶俐聪慧的模样。
习惯了孙柳月无声无息,忽然听她说了话,孙语兰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又见孙柳月穿着一身杏粉,头上插了步摇珠花,透着一股子温婉气息,和往日大不相同。
一直过了半晌,孙语兰才薄怒道:“是又怎么样?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去,看一会儿陛下不治你个无礼的罪!”
听见如此说,孙柳月眉眼弯弯:“是么?那就多谢妹妹关心了。”
又回头对她的宫女道:“念云,我们走罢。莫挡了兰才人的路。”
一主一仆先后离开,孙语兰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倏然转头望着孙柳月远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更甚。
孙妙竹忽然在陛下和湖嫔面前现眼也就罢了,这会儿连孙柳月都莫名其妙换了模样,惹她心烦。
一个两个的,真是可恶!
孙语兰恨恨一跺脚,回身进了院子。
*
待孙柳月到了汇泽阁,已过辰时。
她立在外面回廊下,等着小公公通传。
沙河行宫因有温泉,前几日下的雪,自然积不住,各处的水也没有结冰。
孙柳月一面等候,一面望着廊下莲花缸里摆尾的两条游鱼出神。
锦鲤相嬉戏,空若无所依。
她还记得小时家中有许多藏书,她不爱孩童消遣的玩意儿,只爱那些书,也会背许多书里的诗。可惜三两年后双亲亡故,家道中落,她被接到了分宜孙语兰家里,从此寄人篱下,小心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