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古老的京城越发显得活力四射,酒楼茶肆,窖子饭店,生意都红火得很,龙岩峰一进门便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放眼望去,那些桌子差不多坐满了八成,伙计捧着托盘花蝴蝶似的在众多酒桌之间穿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抱着琵琶、箜篌,坐在富商中间吹拉弹唱,说笑声、丝竹声、脚步声混杂,粗野与优雅并存,热闹非凡。只是龙岩峰和那两名锦衣卫一进来,说笑声便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集中过来,好像进来的不是三个人,而是三头狼似的,有胆小一点的都准备结账走人了……
锦衣卫的出现往往意味着麻烦,太监的出现同样也意味着麻烦,锦衣卫和太监一起出来……
那他娘的就是天大的麻烦!
大家都是出来找乐子的,没必要惹麻烦上身吧?
掌柜更是叫苦不迭:“这帮瘟神怎么找上门来了?”他苦着脸过来向龙岩峰拱手:“公公大贺光临,小店真是篷壁生辉啊!不知道公公大贺光临,有何指教?”
龙岩峰摆摆手,说:“没啥指教,就是想吃顿饭。”
掌柜脸一皱,一副要哭的样子。他太清楚这些皇宫里出来的太监的尿性了,说是上门吃饭,其实十个有九个是故意找碴,比如说借口菜做得不好啦,饭里有老鼠屎、苍蝇啦什么的,然后大闹特闹!如果是普通人敢这样无理取闹,掌柜会毫不犹豫地让伙计将他扔出去,但人家是宫里出来的,他一个小老百姓哪里惹得起?完了,今天肯定要大出血了!
掌柜脱口叫:“公……公公,我们这个月的份子钱交了的!”
龙岩峰有点纳闷:“什么份子钱呀?”
掌柜一副要哭的样子:“就是每个月孝敬西厂的啊!我都按照交了的,怎么你们还来?”
两个锦衣卫不耐烦了:“什么东厂西厂,乱七八糟的!我们公公就是想在这里吃顿饭,怎么,不欢迎吗?”说到最后,那语气都变得凶狠起来,一只手还握住了绣春刀的刀柄,大有再**就给掌柜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之意。
掌柜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就摔倒了。
龙岩峰骂:“你们两个把刀子亮出来干嘛?跟一个小老百姓逞什么威风!”
锦衣卫说:“公公你不知道,对这种刁民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不然的话他们会跟你耍鬼心眼的!”
龙岩峰说:“人家耍不耍心眼是他们的事,咱们得讲道理,讲道理,懂不懂!”
两个锦衣卫鼻孔朝天,一百二十个不屑:咱们厂卫番子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了!
龙岩峰冲掌柜拱拱手,说:“掌柜别误会,我们就是办了一件肥差,弄了些钱,想到这里摆一桌庆祝一下,没别的意思,请你赶紧给我们安排个好一点的座位,然后上菜,我们肚子真的饿了。”
掌柜脸皮抽搐着,发自内心的想哭。在天子脚下做生意,最怕的就是跟这种不阴不阳的死太监打交道,因为这个群体的心理心理多少都有点儿扭曲,脾气古怪,不可理喻,碰上一次倒一次霉!跟太监打交道,如果对方一开始就黑着一张脸,那倒还好,顶多多出点血把他们哄开心就行了,如果他不冷不热甚至笑容可掬,那可就惨了!现在龙岩峰笑眯眯的一团和气,掌柜只觉得膀胱发胀,两条腿直哆嗦!
可怕归怕,人家摆明就是要来吃饭的,他总不能拒诸门外吧?只能哭丧着脸把这三个瘟神带上二楼,安排一个靠近窗口的雅座。效果立竿见影:这三位一坐下,周围马上就空了一片,不断有客人起身结账走人,好像酒楼里闯进了一头老虎似的。龙岩峰看在眼里,只能暗叹:“都说明代厂卫番子如狼似虎,老百姓谈虎色变,果然一点都没错!”
一个长着一张圆脸、笑眉笑眼的店小二哭丧着脸上前,恭恭敬敬的问:“三位爷,想吃点什么?”
龙岩峰问:“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店小二说:“好吃的可多了,有红烧狮子头、红烧牛肉、小鸡炖榛蘼、铁锅靠大鹏……”一口气报出了十几道菜。
龙岩峰问那两名锦衣卫:“两位大哥,想吃荤点还是想吃素点?”
两个锦衣卫异口同声:“荤点!老子的嘴都能淡出鸟来了!”
龙岩峰说:“好,给我来份小鸡炖榛蘑,一份红烧狮子头,两斤红烧牛肉,一道铁锅靠大鹏,尖椒干豆腐有没有?”
店小二茫然:“尖椒干豆腐?有这道菜吗?”
龙岩峰说:“就是用尖椒跟豆腐干快火爆炒,最后用淀粉勾芡而成的菜啊。”
店小二心里格噔了一下,汗都出来了。这年头辣椒还没有走进餐桌,自然就不存在什么尖椒干豆腐了,这位仁兄在酒楼里干了好几年,听都没听过啊!他心里说:“完蛋了,这个死太监是故意要一道根本就不存在的菜然后借题发挥刁难我们的,这可如何是好?”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来,龙岩峰瞅了瞅他那满头大汗,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了,叹了一口气,说:“连个尖椒干豆腐都没有,真没劲!猪肉炖粉条和锅包肉呢?有没有?”
店小二险些就哭出来了:“没……没听说过啊!”
掌柜在不远处直揉心窝,恨不得一掌劈了那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