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邪神色沉沉不语,只是将药膏涂抹在她血肉模糊的裂痕上,陆以蘅的眼角余光轻轻瞥了过来,撕裂的伤口因为粉末泛起酸腐的泡沫,她下意识的缩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想要极力避开这安抚救治,仿佛在躲避毒蛇猛兽——
她不需要。
凤明邪察觉了,翻手扣住纤细无力的腕节阻止她过多的挣扎,岳池正将重新备好的汤药端来,男人压低了声道:“桃花糕。”话是对着岳池说的。
岳池一愣,她的眼神挪到陆以蘅脸庞,有些迟疑:“王爷……”
“去。”
凤明邪不打算多作解释。
床榻上的姑娘显然已经嗅到了搁置一旁汤药的气息,她失神烦躁的扬手欲再次掀去汤碗,凤明邪早已料到,一把摁住她挥来的手掌压在头顶,另一手已经掐住她的下颌强迫那姑娘抬起头来正视自己,陆以蘅的双眼里除了愤怒别无其他,好像卯足了浑身的刺,用带血的眼神控诉眼前人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还要救她!
男人轻叹口气,那姑娘的贝齿将干涸的下唇咬出了血,她的模样,不像是在怨憎凤明邪,更像是放不过自己。
无法原谅。
凤明邪的拇指摩挲过她的唇瓣将血色涂抹均匀,在他的记忆中陆以蘅向来是个胸有成竹志得意满的小丫头,如今苍白如鬼失魂落魄的样子与往日天壤之别,突地,男人指尖一痛,他眉宇轻蹙,陆以蘅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凶狠的几乎不留一丁点儿的余地,牙齿磨破了皮肤刺入血肉时骨关生疼。
凤明邪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双血红充斥的眼睛,眼底早已蓄满了泪水,可就是落不下来,陆以蘅心里的痛楚比身上承受的更令人难以自拔。
血渍的腥味渗透喉头,陆以蘅的眼神动了动,失神着缓缓松开了口,凤明邪一瞬抓住她的下颌,两指一掐就轻松打开了她的唇角,几乎是决然强硬不容人拒绝的就将汤药往她嘴里灌,陆以蘅的挣扎并不起作用,她痛苦的呜咽着喉管里湮灭的气息不断的扭头想要避开苦涩的药汁,汤水撒的满身满床,她呛得喉头不断作恶,好不容易饮下的三分全给一股脑儿的呕了出来。
不光她的意志在排斥,她的身体也在抗拒。
绝望在眼底如同溪流上闪烁的粼光一般淌过,凤明邪的指尖一颤,竟被这黯然神色刺到了心骨下意识松开了陆以蘅,男人有些颓然,这丫头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已开始能够动摇他的意志和想法。
那装满眼眶却无论如何也掉不下来的泪水大概就是她最后想要保持的倔强和偏执。
然而,这股子逞强却会要了她这条苟延残喘的命。
凤明邪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岳池已经端来了云片桃花糕,只是踌躇着在门口犹豫不决了半晌这才缓缓踏进。
房内烛火昏黄,小窗闭塞,暖炉透过屏风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外面的风声呼啸着被阻隔,大雪纷飞。
手中的碟子里是从魏国公府中找到的所剩无几的桃花糕,岳池知道凤明邪想要做什么,可是陆以蘅身心俱废,这般残破的心智根本接受不了半点的刺激,这陆家任何勾起她回忆的东西都可能成为了断她最后一丝理智的锁链,那姑娘沉浸在自己的自责和世界中,她不想不愿不能醒来。
而凤明邪,要将这场梦打碎在她面前。
桃花糕的香气带着某种熟悉的旖旎,好像阳光徒然透过三月的树梢,一寸寸的落在蝴蝶翅膀一般的眼睫,痒痒的,陆以蘅恍然一怔,那扇斑驳朱漆的大门咯吱打开了,她看到温婉如水的陆婉瑜正在摘着头顶的桃花——
陆以蘅张着口,有些不敢置信的扭过头去看,玉盘小碟子精致极了,像是三姐姐递送上来最甜腻的那一口——
呯!
就在陆以蘅恍然失神的那瞬,岳池突然伸手将桃花糕盘扫落在地。
哐啷,瓷片破碎的声音如同顽石落下平静的湖面。
哐啷——脑海里有一个同样的声音被击起了,那些兵卒打翻了厨房里的糕点,他们不屑一顾的践踏在地,然后香甜的气息从陆婉瑜的袖子里滚落出来,满地都是血腥,她抱着一副已经凉了的尸骨坐在盛京城的大道上,孤立无援。
陆以蘅神色惊变,瞳孔猛然收缩,嘈杂的脚步,喧哗的人声,程仲棋的冷嘲热讽,刀子毫不留情的刺进了血肉。
喝!
陆以蘅倒抽一口冷气,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整个身体突地从床上弹跳起来,跌跌撞撞朝着岳池狠狠扑了上去,形同枯槁的双手已经掐住了那女人的脖子,小姑娘的眼睛就好像嗜血的野兽,看到到半点属于人的身影与灵魂。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尖声厉叫,像一只被激怒了的小兽试图保护自己而逼不得已的去伤害他人,撕心裂肺。
痰血从咽喉里不断呛出,她刚从鬼门关一趟来回根本没有多少的力气,牙齿将自己的下唇咬的血肉模糊,就好像早已断了气息却从地狱里爬出来要将人生吞活剥了的恶鬼。
“你们都该死!全都该死!”那些折磨陆家,将他们的快意建筑在魏国公府的痛苦之上,那些奸佞小人,一个个的,全都该死,该下十八层地狱!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