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似乎没有人料想到这个刚被查抄了府院的小姑娘会单枪匹马跑到大理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斩下了程小大人的脑袋。
她没有半分的后悔和迟疑,说要他的命,就绝不收手。
像个小阎王,冰冷冷的站在牢狱门口跟嗜血的恶鬼没有任何区别,她不怒反笑,看着那颗滴溜溜的鲜血淋漓的头颅,就好像在看一场笑话。
方才连滚带爬的罗大人一屁股“咯噔”惊吓的跌坐在地上,程仲棋在大理寺被人砍了脑袋,就在自己的跟前,陆以蘅仿佛杀红了眼的模样,好似下一刻就会对着在场的兵卒官员一并举刀相向。
罗诏魂不附体,颤颤巍巍的大吼起来:“拿下!拿下!将这个杀人凶手拿下!”
可周遭的狱卒和衙差们纷纷脸色骤变,虽手中握着刀枪剑戟团团围住可没有任何人胆敢上前一步将她擒拿,小姑娘的刀上还在淌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就好像也落在他们的心坎,每个人都很清楚,陆以蘅不怕死也不在乎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杀一个人还是杀一百个人,已经毫无差别。
“陆、陆以蘅——本官、本官劝你不要妄想脱罪!”罗诏的声音打着颤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扶正了官帽,一脚踢在身边衙役的屁股上,“去——上去把犯人拿下!”
狱卒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吞*咽着唾沫挪着碎步。
小雪飘零在陆以蘅的发髻,斑斑点点,她冷眼撇过周遭嗤笑抬手,狱卒们如同惊弓之鸟般不中用的慌乱四散退开,“哐当”,那姑娘手中的长刀落在地上,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回话,反而屈膝。
不跪权势跪律法。
束手就擒。
仿佛今夜来不过就是为了杀程仲棋泄恨,而身上承担的杀人大罪从未妄想逃脱,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陆以蘅早心灰意冷、无处可去。
罗诏不敢置信,他在大理寺从职八年,这是头一回看到如此胆大包天又肆意张狂的小姑娘,跪下来的时候脑袋压根不朝地,心底里泛滥的蔑视和傲气就这么昭彰的出落在脸庞。
这不——天才刚亮,整个盛京城就炸开了锅。
魏国公府本就身陷牢狱重案如今在都察院的查抄中死了两个,那陆家小姐深更半夜独闯大理寺一刀砍下了程仲棋的头,现在也被关押其中,如今程家成了最大的喊*冤者,都御史死了个女婿,程敏失去了丈夫,最可怜的莫过于那满月的小儿,还没叫过一声爹爹,这——这都是什么破天荒的乱事?!
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没人说的清楚,大理寺司直罗诏是唯一在场的人,小小官员被传唤到了九龙御殿吓得胆战心惊,他吞吞*吐吐口齿不清,唯独那闪着寒光的刀毫不犹豫割裂脖颈的锋锐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光景,简直、简直就是个不惧轮回的索命鬼。
罗诏每每想起都浑身发毛。
冬日入深越发的寒冷,时常霜雪迷蒙不见朗日。
陆以蘅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押了几日,她的臂弯很酸,因为枷锁的拉扯使得肩膀发憷,瞧瞧这些胆战心惊的狱卒,仿佛他们关押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头般,四肢扣着黑铁锁链,她是被吊起来的,踮着脚跟才能勉强站稳,却更让匮乏身体难以支撑,背后的伤口早就因为厮打而裂开,血迹大片大片的渗透凝固,时好时坏,如今麻木得已经感觉不到痛处,血肉模糊、腐*败溃烂。
偶尔恶语咒骂,偶尔无水无粮,牢狱里充斥着干哑的嘶叫,哭爹喊娘。
墙头的窗框外掠进的寒风将火把吹拂明灭,呼啦呼啦,陆以蘅浑身满身是血披头散发的模样和一个疯婆子没有什么区别。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杀了朝廷命官便是知法犯法行迹恶劣,她没有想过要脱罪,母亲死了,三姐死了,大哥早已陷入囹圄,她只知道手中沾上程仲棋热血的时候,没有半分的懊悔,唯独,畅快。
哈——
死的好!
她就像被丢在角落吊在锁链上等死的小兽,无人问津。
想当然耳,都御史忙着哭丧压根没有心情来审理,大理寺呢,不敢不能更无人做主。
踏、踏、踏。
昏暗的牢狱中,终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从阴暗的角落带出半寸火光摇曳,一双精巧不染尘的绣花鞋落在眼底,陆以蘅的目光缓缓往上,白衣白服一身素缟,她晃了晃头想将脑中的混沌驱逐,印入眼帘的是一双泛红哭肿了的眼睛,哀伤与仇恨一并滋生。
程敏。
失去了丈夫的她悲痛万分。
“陆、以、蘅。”女人盯着眼前不得动弹的囚犯从齿间迸出字眼,她满身的血色中有多少是程仲棋的呢,程敏只觉得恶心厌恨,突得她双目怒睁,好似有那么一瞬察觉阶下囚的唇角不经意的扯动两分,她在笑,在嘲笑,“你笑什么!”
程敏卯在脑中的怒火被点燃,她袖中指甲掐成了拳头。
陆以蘅不说话,低下了头去懒看她一眼。
程敏恼羞直觉自己被一个阶下囚侮辱轻贱了,她袖口翻飞,突得金光一闪,鞭风直劈下来,“啪”的,狠狠抽在了陆以蘅身上,血痕淋淋带着刺骨的椎痛渗进四肢百骸。
陆以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