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只想相安无事,愿给陆副将一炷香的时间考虑。”白面书生挥挥手,一旁的莽汉已经燃起了细香,“这帮兄弟们的命可都捏在你的手心里。”
他指着剩下那些被俘虏的小将士,瞧瞧一张张扭曲的脸庞,畏惧、愤怒、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妙啊。
书生将所有的抉择权交给了风口浪尖陆以蘅。
识时务者魏骏杰,你若是救他们便是许下了交易低下了头,别再遑谈什么风骨、什么操*守,你若不救他们,便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兄死在所有人面前,还算什么运筹帷幄的小将军,算什么生死与共的同袍情谊。
城寨内的兵卒们屏气凝神。
“怎么办?”有人交头接耳了起来。
“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就是一条命,流血不流泪!”
众人提着刀剑咬牙切齿怒喝,有一人起,便有数人随。
“与其当个缩头乌龟,不如现在大开寨门,死也能死个光明磊落。”什么丧家之犬、苟且偷生,悉数奉还。
呼喊此起彼伏,好像被外头那白面书生三言两语一激,城寨内兵卒的心虚心惧全然化成了孤勇的愤怒,吵吵嚷嚷一时之间不可开交。
“住口!”周叶徒然大喝,他脸色不好,肩头的伤口还在不停渗出血渍,目光直视逗留在那一声不吭的陆以蘅身上。
小姑娘微微歪了下脑袋,眼神扫过所有义愤填膺的脸庞,无不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这幅景象竟叫她觉得可笑,凉凉从胸腔里呛了声:“就凭你们?”
反手剑柄就撞在身侧那叫嚷最凶的兵卒腰腹,小兵卒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瞧瞧,就这样的心态和身体,你们还要装下海阔天空一腔情义去和外面不明情况的贼人们拼死拼活,挽花的剑锋明锐被阳光照彻晃了所有人的眼。
“谁想出去逞英雄,就从我这剑下过去。”陆以蘅面无表情,她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外头白面书生的任何要挟和交易,刻意的轻描淡写反而惹得众人心头更似火烧。
“你怕,我们可不怕!”有人按耐不住,外头的弟兄朝夕相处数月,谁不想着功成名就,谁不想着平安回家,为何独独要牺牲他们的命。
怒上心头的小兵卒抚正了盔甲提剑就冲,臂弯还未掠过陆以蘅面庞,那姑娘出手极快,手肘微压,下盘一扫,轻甲发出清脆的触撞声,长发在那兵卒的脸庞拂过,人已“呯”的被撂倒在地。
陆以蘅居高临下的瞅着他,负手在后将长剑横折,细细咬着齿根才能发现,她的指尖不断的颤抖,手腕的轻甲下有血渍被巧妙的掩饰了过去,可陆以蘅心里很清楚,后背的伤口定是全然撕裂,疼痛蔓延四肢百骸,粘粘腻腻的混着微酸的汗渍,痛如蚂蚁啃噬血肉。
可她只能不动声色。
城寨外的白面书生候了许久不见城寨内有所动静,他啧啧哀叹。
“好狠的心啊。”
一炷香,时辰到。
陆以蘅微微退开脚步,面朝这那些对着自己迷惑、不解,甚至带着愠怒愤懑的脸庞:“我要你们都听着、看着。”
她抬手,剑锋指向那铸铁的黑漆铜门。
那瞬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覆盖了原本被草木消弭的腐臭,山林间的藤蔓飞溅上血渍,五花大绑着的小将士个个身首异处,刀锋带着林间鸟雀的脆响,在白面书生的眼神示意下,砍下血肉模糊。
被俘虏的兵卒浑身是血的倒下。
长刀的呼啸风声,来不及喊出的悲鸣,明明在空旷的山间无法捕捉,可血流成河的景象却能鲜活的印在城寨里所有人的脑海中。
你们要看着、听着、记得——这些贼寇是如何凶残侮辱生死与共的人,他们是大晏的祸患、朝廷的芒刺,豺狼虎豹、罪当万死。
无人呻吟、无人求饶、更无人贪生怕死。
光线熹微,渐渐,夕阳浸没在远处的山峦,光影明灭。
“硬骨头。”白面书生眯了眯眼,冷嘲热讽道,“你们还盼着苏小将军前来相救不成,别痴心妄想了,姓苏的的确聪明善保万无一失,未时一刻就派人前往山腰处接应章见知,若不是那行队被半道拦下,陆副将也不至于被困雾鸣峰下,”书生就跟个老先生般,不急不躁和盘托出将情势与那城寨内的人说个明白,希望这种东西,原本就渺茫不可求,“苏一粥嘛,还得忙着去救身陷越岭峡的邱廉,是,那两个家伙的确是多谋善断、迅疾如风,难得一见的将才,几个小城寨怕是已被捣毁难逃此劫,可只要陆副将你在我们手上,那苏一粥和邱廉就会投鼠忌器,他们损失了几千兵力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白面书生来回踱步,这个人思维清晰、口才不弱,什么时候给你一鞭子,什么时候再递上一颗糖,他要左右你的恐惧和心虚,左右你的胆颤和心惊,只要坏了人的底线,你就不得不依着他的想法来思考后果。
“陆副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苏小将军会去做什么。”白面书生摇头晃脑的,落叶下夕阳渐暗、鸟鸣静深,在他看来,陆以蘅不过是个十六的姑娘家,朝廷里的心眼何时变得如此大,竟派了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来剿这十万大山里盘踞多年的贼寇,简直异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