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廉当时还以为那小子是被一颗人头收买心冲昏了头就想上山搅和个天翻地覆呢。
思及此,邱参将也不免身后起了白毛汗,苏一粥这几句话同样是在说给他听,每个人都不曾是他信任的对象,他试探、揣测你的一举一动,单独留在营中和西林袭击究竟是谁在窥探人心。
肩头叫年轻人的掌心按压住,邱廉抿了抿唇角:“既然苏小将军信任她,我自无话可说。”他下意识在退出营前又瞧了瞧那神色苍白的陆以蘅。
苏一粥拍了拍掌心,掸去尘灰,将帐中因为人来人往打乱的杂物轻轻摆放好。
“多谢。”细若蚊蝇的声音自床榻上传来。
苏一粥并没有觉得惊讶,甚至手中的动作还未停下,陆以蘅醒了,不,她根本就没有安然入睡,被急冲冲送回营中痛醒之后就再也没有睡下了,自然听到了邱廉所有的话。
“就事论事。”苏一粥将案几上倒翻的杂乱药瓶重新排序,这是蒋军医在疗伤时候留下的备用药,当然,陆以蘅说的“多谢”,并不单单是因为苏一粥信任她,更多的是因为陆贺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朝廷里的人可以众口铄金,而苏一粥却有着自己的一番理解。
“你知道我早就醒了?”小姑娘勉力支撑着身体缓缓爬起身,一动,浑身就疼的发怵。
苏一粥指了指桌案:“方才蒋军医说他没有用麻沸散,你这案几上的药瓶子一大堆,唯独少了安神镇定,是你不许蒋军医让你神志昏昏沉沉,”他亲眼见过陆以蘅的伤,大片的撕裂,轻微的触碰都能痛入骨髓,但是既不肯接受麻醉又不愿意安眠,她似是想要保证自己清醒的思维,尤其是在刚回营的这片刻,“你有什么话要对小爷说的?”
苏一粥是个聪明人,陆以蘅也不傻,她轻咳了声动了动酸痛的臂弯,慢慢挣扎坐起,被褥从她肩头滑下:“邱廉的话没有错,军中很可能有细作,八千余人可不会个个都是忠孝节悌义。”这是她在西林时也一瞬闪过脑中的念头。
“你怎么看?”苏一粥双手环胸一跳就坐上了案,药罐子乒乒乓乓的又倒了一桌,他咂咂嘴,率性又不羁。
“总之,不会是邱参将。”陆以蘅捂着唇角轻声道,可见额头因为疼痛而沁出细小的汗珠。
“有意思,”苏一粥眨眼,“他第一个怀疑你,而你,第一个为他开脱。”
“就事论事。”每个人都是用自己的立场和思想提出意见和看法。
苏小将军点点头,两人目光一触相视浅笑,竟有几分惺惺相惜的灵犀之觉,陆以蘅的眼睫微垂,目光落在案几下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伸手指了指。
苏一粥心领神会忙跳下桌案猫着身子就把里头的东西给拖了出来,竟是十来张可以串联拼凑的卷轴,一打开才发现是悄悄藏起来的两省地形图,从标注可见,是诸多县志修订时留下的版本。
小将军心头一跳眉开眼笑:“你、你从哪儿找来的?”昨夜大火烧了主营,他正愁着如何分派兵力如今却迎刃而解了。
“下山这么久总不能一事无成,两省四十余县走了一半儿,顺道搜刮来的。”陆以蘅左眼一眨俏皮极了,若不是现在她这大病衰容,定是骄纵明媚的很。
“有你的!”苏一粥大喜过望,又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伸出手指就朝那心机颇深的小姑娘点了点,两个人心知肚明、点到即止,莫说苏一粥在试探陆以蘅,陆以蘅何不同样在揣测这小将军和邱参将,毕竟剿匪这件事别看是千里之外荒山野岭的贼人,可实际上动的是达官显贵的“命*根*子”,买官、卖官、纵寇为祸、蒙蔽天听,你若是没有一点儿觉悟,那是休想衣锦荣归,这小子抱着地图如获至宝,突得耳朵一动,“谁?”
小将军厉喝。
帐帘偷偷的先开一角,药香味和外头的阳光一并落了进来,叫陆以蘅都眯起了眼,端着汤药的正是邱廉一直带在身边的侍从章见知。
“邱廉参和蒋军医让我来送药,”他将木碗搁在床榻边,望陆副将好生修养身子。”他不多话,外头从虎口死里逃生之人无不是关心着陆以蘅的伤势,他朝着两人躬身行礼就退出了帐去。
“听说章见知被邱参将派下山去勒令五天之内得把我找回来,难为他了。”领了命上下奔波可哪里追的上陆以蘅,回来后大概没少挨邱参将的训。
苏一粥将地图卷起来牢牢抱在怀里:“邱参将嘴里说着怀疑你,别放心上。”
陆以蘅点头,回到盛京城后什么尖酸冷眼、刻薄不公都见过,邱廉起码还算正大光明,绝非无理取闹之徒。
“那现在,可以安心用药了?”小将军挑眉,这汤药里添了不少的镇定安神药材,蒋军医知道陆以蘅的心思,谈完心才让你安心睡下好好养伤,都疼得小脸煞白了怎么还有心情和他苏一粥来“就事论事”呢。
汤药一饮而尽。
小将军这才安心的端着空碗掀帘而出,过了晌午的山中不见燥热,他笼眉抬首,绿荫之外可见的天穹未见澈蓝,下一步是什么。
正面交锋。
三五日的修养时间,陆以蘅倒是听话的跟只乖猫似的,蒋军医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连邱廉的话也不挤兑了,苏一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