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侯的耳朵里刚落进这声音,脖子上寒凉一闪。
起初是感觉不到疼痛的,甚至还能察觉到温热的血液一下子涌在皮肤上,然后神经狠狠的刺痛起来,你甚至来不及有一丁点儿的反应。
人头已经和身体分了开来,飞溅的血渍落在门堂前昏暗的地面上,剩下的顺着陆以蘅那身绣花裙滚落。
魁梧的身躯轰然倒下。
玉冠金带散落在地发出环佩琳琅的声响,银色的软剑在锦衣华服上抹去肮脏血痕。
室内突如其来的静谧只能听到陆以蘅自己的呼吸,大口大口的,方才的激烈打斗戛然而止,“呯”的,木雕堂门被踹开了,她抬起眼,夕阳正落下绯红的色泽,将她裙袍上的血渍衬的更加艳丽。
一股子腥味顿然涌出,叫外头原本闻声想要闯入的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回去。
踏。
是陆以蘅一步步走了出来。
头颅的血迹顺着走过的路蜿蜒。
外头是张敬带着二十来个衙役,他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背后突起的大汗被冷风吹得冰冷冰冷,从堂内从出的姑娘满身血色,手里提着西川侯的脑袋,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来到了斜阳底下。
衙役们的牙齿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去看知府大人,张敬年轻时候也在军中效力,上过战场杀过敌,见过尸山骨海,见过断壁残垣,可偏偏被眼前这般景象给震慑住了,那姑娘手里没有刀剑甚至面无表情带着几分骄气,可眼底里的光湛亮湛亮的叫张敬都有一瞬的心虚,仿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玉面小修罗。
手起刀落,没有半分的犹豫。
西川侯原本想要杀人灭口却被人反杀,张敬“咕咚”咽下了喉头的唾沫。
“荒唐……荒唐!”张知府袖中的拳头一握,抬手就指向陆以蘅,“竟敢谋害西川侯,你是疯了不成!”王炎莽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在盛京城中甚至可以说无权无势,可在偏遇、在两省里,他举手投足所涉及的背景和势力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概括的,否则,自己身为知府又何须看他的眼色,否则,在察觉西川侯想要杀人灭口时,他张敬为何听之任之。
而眼前这个小姑娘,简直胆大包天!
“张敬大人,”陆以蘅蔑然一笑,声音轻轻冷冷的,“大晏律法中杀良冒勋乃是死罪,不管杀一个还是一百个,更何况西川侯谎报军情、践踏天威,死不足惜。”杀了他不过是替天行道、为民伸冤罢了,“若是九五之尊知晓你与西川侯交情笃深、狼狈为奸,不知道张大人一家老小三十余口是不是还有太平日子可以过。”
陆以蘅歪了下脑袋,徐徐不急的话,反而好像一把刀子直挺挺的割在张敬的喉咙口。
天子若是将莫何顺宁两省这么多年来的始末经过都差个滴水不露,死的是谁,不,死的最难看的会是谁,别以为你的亲戚家属可以苟且偷生,这律法当中有得是株连九族的方法。
天威当头,如芒刺在背。
张敬,竟迟疑犹豫了片刻,他心有余悸举棋不定,因为西川侯突然的身首分离,因为眼前这个姑娘的字字针锋。
知府大人,在权衡利弊。
陆以蘅瞧出来了,战战兢兢又左右为难,心里害怕着又想要掌控着,最不甘心成为他人口舌上的鱼肉,她冷笑着朗声道:“我从盛京城来偏隅,本也该候您一句,末将陆以蘅,见过张敬张知府。”她晃了晃手里的人头,从腰间的襟带中摸出枚小小的符令丢向张敬。
张敬微微倒抽口气,掌中是兵部所颁的行军调令,他曾经在军中待过自然识得,从盛京城来的陆小姐——就是这次剿匪大军的副将,苏一粥的“得力助手”,更是九五之尊钦点的丫头。
陆以蘅,他很清楚的记得这个名字,一个多月来数次从西川侯的口中说出,听闻是个武艺精湛的佼佼者,小小年纪在盛京城里就担当了数次重任,对了,时疫闹的沸沸扬扬时这姑娘也是一马当先。
西川侯对苏一粥和陆以蘅都嗤之以鼻,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罢了,年纪加起来还没他一个老爷们大,能懂个屁的行军打仗,不过就是在盛京城里荣华富贵享得多了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还妄图剿灭这两省为患几十年的贼寇,他们以为,这些悍匪是地痞流氓那么好打发?!
可笑。
只要稳住了,拖他个一年两年,大军不动,咱们不动,军粮军饷可都是真金白银,朝廷里迟早拿这满山的贼匪没办法,还不是得出个下策来安抚,这只要一想诏安,还会少咱们的甜头吗?
西川侯的笑声如今在历历在耳,可是张敬忍不住去看,那侯爷正在滴血的头颅就握在这个他看不起的小姑娘手里。
张敬有一瞬的怔愣空白,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剿匪大将该是何等模样,唯独,不该是这般明稚骄气甚至带着些许莽撞冲动,单枪匹马的闯进了府衙大堂割下了西川侯的头颅。
玉面小罗刹,措手不及的花招。
陆以蘅见张敬至今不敢开口说话便知他被自己给镇住了场子,自然要趁热打铁:“西川侯想要谋害我这剿匪的副将,是不是罪大恶极?”所有人可都看到了,老侯爷闭上门窗,陆副将的话现在就是天理。
张敬泯紧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