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的喧哗很快寂静。
深宫内苑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沉水香烟烟袅袅缭绕着窗框花纹,繁杂精致,从城门至宫门的小太监匆匆忙忙报了两回。
“小王爷,大军已经出发了。”岳池扶着发髻轻轻扣了下门扉,今儿个天色不好,虽还是正午可阴沉沉的。
堂内的男人正靠着长椅,衣衫逶迤,五彩雀羽下的月色长袍零零落落的扫了一地尘烟,他伸着指尖逗弄着在眼底下蜷缩的六幺儿,黑猫抖抖耳朵也不知道是享受还是抗议。
岳池瞧他不置可否,清了清嗓子:“小王爷,大军出城都一个时辰了。”柳腰款摆的姑娘打了个响指,六幺一个激灵睁开眼“哧溜”窜到了岳池的脚边,饶着腿脚尾巴直竖的撒娇。
凤明邪这才懒洋洋的支了声。
“您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岳池抱起六幺,有时候他真不懂自家这佛爷在打什么主意,你要说他事不关己,偏偏有事没事去招惹陆家姑娘,你若说他上心,他还能怂恿着你去杀人放火,自个儿选择作壁上观。
“邱参将身经百战还治得住他们两。”凤明邪揉了揉额头坐正了身,长袍落下的流光即非天明也能叫人心神恍惚,好似眉眼里的倦怠都充斥着磨人的缠*绵。
岳池抿了抿嘴,若她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怕也能叫这皇亲贵胄迷了心神去,她抚着六幺脊背的长毛,顺溜光洁、爱不释手:“那您把亭大人遣回凤阳做什么?”千人剿匪出发的三天前,自家主子突然将东亭派回了凤阳城,神神秘秘的。
凤明邪脑袋一歪,岳池姑娘心心念念的,就剩下东亭了。
岳池忙扭头:“我可不敢怪您,只是……您遣他去,怎也不命我一同前去?”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不用和东亭在那花街柳巷里你躲我藏了,一个屋檐底下才过了几日就得分开,岳池意犹未尽,“凤阳城里一直相安无事,莫不是天子已经有所动作?”岳池这么一想,突得口中噎顿了半晌。
“阅华斋的事你以为是晋王睚眦必报,明狰没那个胆子。”凤明邪漫不经心。
“九五之尊,”岳池恍然大悟,“火烧阅华斋是天子授意。”晋王要明目张胆的与凤小王爷叫板那是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名头就变成了小王爷与晋王矛盾颇深,不是匕首就是女人,明狰怀恨在心才闹出了火烧阅华斋的事。
可岳池现在想来,晋王只是想顺道把陆家姑娘拉进火坑,阅华斋是凤小王爷平日喜欢的场子哪儿有人敢轻举妄动。
岳姑娘眉头一簇:“可您来到盛京城也有大半年了,百起司的人现在去凤阳又能做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如说天子有意针对凤明邪那也应该在盛京城里抓他的痛脚,毕竟这男人百无禁忌,真要是数落起来,罪状指不定还“罄竹难书”呢。
凤明邪起身洋洋伸了个懒腰,将案几上的茶盏往前推了推:“怎么,你还担心东亭对付不了几个细作太监。”
“谁担心那个木头,”岳池口是心非,“他整日在宫里和我面对面的也没半点儿情*趣,闷死了,”花信年华的姑娘哼哼唧唧着,原本以为和亭大人朝夕相处下,再臭再硬的石头也得开个花吧,偏偏,东亭比那个陆家姑娘还不得趣,她进一步,他能退十步,以前岳池还能仗着灯红酒绿对他上下其手,现在进了宫里可不能将自己再当成个小花娘了,那般作态怕是自己都得先作个恶,“不说那个混蛋了,自从九五之尊下了旨意要西行,宫里看起来一片叫好喝彩可私底下的动作没停下。”
岳池瞧见凤明邪望来,她忙抬手朝着男人,在自己的掌心里比比划划的了几行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的字。
从三阁三殿到议政六部,从宫内嫔妃到三大军营,每个人都借着剿匪的名头下暗潮汹涌,岳池可不是个小花瓶,她的眼睛耳朵都能成为宫里最利的风声。
“小王爷,她敢拿秦大人试晋王的心思,”还怨着当初秦徵陷害陆仲嗣这事,别看陆以蘅年级小小的也不喜欢笑脸相迎,可骨子里夹着几分有仇必报的性子,“而您偏要拿她来试这朝廷里的刀枪剑戟,就不怕这几千人陷入彀中有去无回?”
岳池是个明白人,陆以蘅将猜忌动到了元妃的头上,宫里的人不会放过这么大号的机会。
凤明邪拂去肩头的长发,随手在瓜果盘里摸了两颗小花生米:“她的心野着,可不光是为了魏国公府堵着的那口气,”男人想了想,指尖一用力“咯”,花生壳有着清脆的裂声,“陆贺年。”
陆以蘅不好大喜功也非贪利冒进,她不仅是为了去扬名立万,更重要的因为陆贺年,两省的镇南兵马中不少是晋安郡的旧部,她在暗度陈仓,借着剿匪一来探元妃宫中隐情,更掩藏自己想要查找清父亲当年疑案的决心。
岳池闻言手微微蹙停:“武怀门案?”大晏朝的小老百姓随便抓一个出来都知道这十年前的案子,稀里糊涂的就罪在陆贺年,朝廷里人人都说证据确凿是魏国公认了罪,“小王爷,这事儿不能让她查下去。”岳池的神色一敛忙俯身低道。
凤明邪不置可否只是扬了扬衣袖上沾染的沉香气息,“喀”,那原本手中的花生米突得击到了门扉上,只听得外头“咚”的发出些许碰撞声,细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