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门楼下的街头哄闹的沸沸扬扬,另一头已有纷乱的马蹄闻声赶来,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先声夺人:“住手,谁敢动敏儿,本官可绕不得他!”那人怒喝,马匹还没勒停,身影已经跃下将花容失色的程敏护在了怀中,女人脸色半红半白、半羞半怒,秀眉一蹙就好似要晕眩过去,男人见状直瞪着陆以蘅嗔道,“若是她腹中的孩儿有什么不测,你们一个个都拿命来偿吗?!”
男人年轻气盛,这一喝震动人心,不用多看就知,定是这位掌上明珠程小姐的丈夫,程仲棋,他将女人搂在怀里,微微弯身将她的袖袍抚平,似这些粗鲁无理的衙役一双手触碰了程敏的裙角鞋履那都是玷污。
官差衙役们唯唯诺诺只得退开,老实说盛京城达官显贵这么多,谁比谁惹得起,不,小老百姓听差的,那是谁都惹不起。
“陆以蘅,如今是晋王统领盛京防治事务,你可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程仲棋剑眉朗目,气度非凡本不是陆仲嗣那个败家子可比,明狰为栽培己方势力对朝中诸多大人也曾拉拢示好,程仲棋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瞧瞧这个所谓的陆家小妹,自以为是、螳臂挡矩,哪怕江维航站在这里,也未必敢对程夫人如此口出狂言,在盛京城当差只有一条金科玉律,那就是管好手底下的小老百姓,至于头顶上的人,你管得着么?
陆以蘅见巡防营的兵士退开,她也不为难:“程小大人明鉴,如今盛京形势严峻,程夫人定是心有余悸这才一时口不择言、慌不择路急着想要出城,”她的话不急不躁也没有什么恼意,口吻听起来很能理解程敏的所作所为,“想来都御史程大人并不知晓,他执掌都察院三十余年自是明察秋毫、严于律己,断然不会知情不报更不会徇私怂恿,这才会遣了程小大人前来追妻,是不是?”
陆以蘅眨眨眼,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程仲棋和程敏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竟是被这陆以蘅几句话囫囵兜了一个圈,先发制人。
反将所有冥顽不灵的罪过都推在了娇滴滴不懂事的大小姐身上,而程老大人呢,是个克己尊法之人,这不,刚得到消息就派了自己的女婿前来将女儿带回府中,简直就是文武朝臣之楷模榜样,若程敏还要一意孤行连累家人那可就怨不得这巡防营和晋王殿下了。
程仲棋张了张口,竟一时不知该反驳还是该迎合,怀中的程敏更是暗暗咬着牙根,气恼至极却无处发泄,原本以自己的身份巡防营的小官差哪里胆敢阻拦,可偏偏遇到的是这个软硬不吃的小刺儿头!
陆以蘅的神色就妙极了,她咂咂嘴:“程夫人您可想清楚了,今儿早晋王就下了严令,谁若胆敢擅闯出城,”她顿声指了指城楼,旌旗猎猎,“杀、无、赦。”
这三个字轻轻悄悄的从舌*尖落出,惊得程敏背后直起白毛汗,好像下一瞬那城楼上站的笔直笔直的弓箭手就会对着自己万箭齐发,死无葬身之地,她咕咚咽了下唾沫,心颤道:“罢了,就等盛京
城安宁了再出城省亲也不迟。”她拧了拧程仲棋的胳膊转身上了马车。
男人鞍前马后的伺候,抚着她脊背轻声宽慰,喝着马车按原路返回,末了跃上高头大马还恶狠狠的瞪了陆以蘅一眼。
梁子,从来是不差结的,多点儿少点儿。
街头重归平静。
“晋王可没说什么杀无赦啊。”顾卿洵的声音带着紧绷下的释怀,他方才跟着出来在一旁看了许久,为这姑娘捏了一把汗,陆以蘅胆大包天,对着程敏也敢假使晋王的旨意。
“这些个欺软怕硬目中无人的女人,见多了。”陆以蘅不以为意,将地上断裂的长枪捡起,她看到顾卿洵暗暗带笑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进了营帐,“顾先生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招惹不得的家伙。”陆以蘅的自我评判向来不高,她就是个不识趣又不知好歹的硬骨头,与其示弱不如争强,偏生血脉里沾了点儿愤世嫉俗的凉薄,惹了点儿慷慨仗义的赤诚。
顾卿洵失笑:“招惹?谁招惹得了你呀。”这是实话,从小公主到秦徵大人,从位高权重任宰辅到花街的地痞流氓,谁都在陆以蘅跟前撞的头破血流。
男人有些嗔怪,有些欣赏,更多的是无奈。
“你在拐着弯骂我。”陆以蘅不傻。
“夸你。”
“夸我是个刺儿头?”
顾卿洵笑而不语。
陆以蘅挑眉将分拣的草药掷入火盆中点燃,药香带着烟尘慢慢的浸没满营:“我瞧着你的药庐中有一匾额,上*书‘独活’,这个词儿不好。”小姑娘手上不停歇,仔仔细细将青藤香切成薄片,每每去顾家药庐,这个匾额总叫她觉得奇怪。
独活这味药材,春发秋挖,味辛、苦,似是连名儿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无奈和酸楚。
顾卿洵原本正在帮衬的手就顿了顿,眼神没瞥向陆以蘅:“你若是不喜欢,等时疫过了,我便换下,另取——”他想了想。
“合*欢。”
两个人竟异口同声,错愕之间抬眼四目相对,就能从对方的瞳底瞧见一模一样的惊喜。
陆以蘅眨眨眼还当真思忖:“合*欢,味甘、性平、可归心,喜光喜暖,耐寒耐旱,合*欢蠲愤,萱草忘忧。”就好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