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聆的家在岛上,虽然归属于江城,由于地理条件摆在那里,进出岛现在靠摆渡,就算是二十年后有了大桥,每到节假日在桥上堵上十几二十公里那是必须的。
从学校坐一个小时公交车到码头,码头等一个小时一班的摆渡船,一个多小时的摆渡,再上岛转公交,四十多分钟到村口。算上中间等掉的时间,三四个小时能到家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不,吃过饭出发,下中巴车已经是炊烟袅袅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里麦子接近成熟,金色的麦浪随风翻涌。循着小路进村子,穿过两边都没有栏杆的石板桥,走在仅是两个人才能错身而过的小路上,跟村里的叔伯婶子们打招呼,异常亲切。
“聆聆啊,回来了啊?”
“是啊!”
“聆聆你快毕业了吧?”
“对啊,马上毕业了。”
“工作落实了吧?在江城吧?”
按理说这里也是江城,但是对岛上的人来说,只有江城市区才是江城,他们就是岛上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认同感的缺失。经济欠发达,所以眼界上要差很多。
“妈,我爸呢?”黄聆跨进家门看见她妈刚刚把胶鞋脱下。
“还在蟹塘上,今天怎么回来了?当你不回来,饭还没做,我就想下碗面疙瘩凑合一下了。”
“我弟呢?”黄聆的弟弟黄鸣在县中读高二。后来考上了江城财大,毕业后一直在外企工作,从财务小职员一直做到公司大中华区财务总监,年薪一百多万。虽然没她有钱,不过在普通人中间也是别人无法匹及的高度了。
她爸妈靠着种田养蟹培养他们姐弟俩不容易,好在都有出息,除了她不肯结婚是爸妈的唯一的心病。
“学校组织补习,不回来了。”她妈说,“我去做饭。”
“就吃面疙瘩了!”免得她妈还要忙活,黄聆过去帮忙调面糊糊。
她妈拿了几个蛋出来,煎了三个荷包蛋,又切了咸菜煸炒,做了面疙瘩的汤底。
“红英啊!”外头一个声音传入,一个胖乎乎的婶子走了进来。
“云娣,你怎么来了,晚饭吃了吗?”
黄聆当然知道这个云
娣婶子来做什么,在乡下,做媒也是一桩生意,牵线搭桥成功,谢媒礼六七百不说,还要送上鱼肉糖果。
果然这位婶子站在灶台边看着黄聆的妈朱红英拨拉面疙瘩进锅里,仔细打量了一下在边上站着的黄聆,说:“聆聆出落地越来越标致了。我也算是看小姑娘,看得多的,还没见过你家小姑娘这么漂亮的。”
朱红英侧过头,其实黄聆像她,她妈也很好看,再好看的女人,两个孩子一生,地里日晒雨淋二十多年下来,也皱巴巴地,如失去了水分的水果,看上去不鲜活了。她们受够了这样的苦,所以对自家的姑娘唯一的要求就是靠着读书读出去,把户口迁出去,做一个城里人,
“还算可以吧?”她妈很谦虚。
“你家聆聆不是今年毕业吗?学校里对象找了没有?”
“她人在这里,你问她呀!”朱红英侧过头看向黄聆。
爸妈就是这样,读书的时候,绝对不允许谈恋爱,一旦毕业,恨不得你明天就结婚。
黄聆摇了摇头。这位婶子立马对她妈说:“红英啊,我手头有个大学生,长得是一表人才跟你家这个天仙一样的姑娘特别配。”
这一番说辞,黄聆上辈子就听腻了。整个县城,县中虽然是市重点高中,可教学质量跟市区的重点没法比,一个班级前五能上本科,十来个能上专科线已经不错了,进入江城几大名校的更是凤毛麟角。
上辈子她年轻的时候,每次回来都要被这位婶子洗脑,让她快点找对象,她为了应付她妈的焦虑,去相过亲。可这位婶子手里的货源实在太差,跟她妈说:“是大学生,肯定是大学生。”
不用她开口拒绝,别人一听,她是T大本科的,立马就回绝了。这位婶子的大学生范围太广,只要出岛读书的,都是文化人,都是大学生。包括初中就考出去的中专生,其实这个时代中专生也不差,可不带这么挂羊头卖狗肉的。
所以她随便一说,自己随便一听,做不得数。
“聆聆啊,我告诉你哦,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的哦!这个小伙子是J大本科的,不是那种大专生。跟你这个T大本科生绝对配的。毕业两年,现在在江城CW工作。听你妈妈说,你也
分配在江城CW?”
这下黄聆终于明白了,不是她分不清楚专科和本科的区别,也不是她搞不清楚大学和大学之间的差异,她只是手头货源不够,就拉郎配,配到谁就是谁,反正指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我没有去那家单位。”黄聆据实已告。
这下她妈慌了,读书读出去不就是为了个铁饭碗吗?之前不是已经说了进那个CW,很好很好的公司吗?怎么又没去了?
“怎么回事啊?”
“妈,您放心,我进了江城电气集团。虽然没有CW工资待遇好,也挺好的,大型国企。”黄聆连忙安抚她妈的心。
那个云娣婶子,脸色就有点变幻了,说:“不是CW啊?”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