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芳家来的客人喜欢吃黄鳝泥鳅,谁家要是有抓了吃不完的,拿过去能换点乡下难弄到的票。
这个消息一传出,近山坳的村民像打了鸡血似的,白天种地时,眼睛都瞪得铜铃大,时不时地找一下看有没有黄鳝洞。
收了工更是兴致高昂,成群结队的拿着网兜、竹笼,去水渠边湿滑的田埂里抓野味。
江口埠那边的村民听说后,也加入了“挣外快”的队伍。别说,盛夏天的晚上,收获还真不小,一笼笼的黄鳝送去了盈芳家。
这下,老爷子也抽起了嘴角。元首说的没错,人民的力量果然无穷大啊!他不过就是想打个牙祭,拿票和村里人换点下酒菜,哪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别说下酒菜了,炖炖都吃黄鳝泥鳅,都能吃到九月份去。
吃腻了事小,关键影响力太大容易出事啊。萧老爷子菊花一紧,赶紧喊停,推说没票换了,以后不再换了。
乘兴而来的村民们败兴而归,好在盈芳给有孩子的人家送了一把糖,没孩子的人家抓了一把花生米。这才没让大伙儿的负面情绪爆棚。
有过这次教训,老爷子再也不敢拿票出来和谁家换吃的了,还不如上县里买去呢。
于是,因老爷子一句话沸腾起来的雁栖公社又渐渐趋于了平静。
一晃,八一到了。
老爷子摸出收音机,坐在院子里收听八一建军的节目。
气势恢弘的口号从狭小的收音机里放出来,感染了经过门口的社员。
“大爷,你听啥呢?有好节目不?”每天都从门前经过的社员,顺嘴问了一句。
萧老爷子笑着回道:“今儿是我军成立44周年,这不正阅军呢。”
一听是解放军成立的周年纪念日,社员们呼啦一下,围过来蹭听,上工都差点迟到。听完还不忘评论几句:
“解放军确实好啊,没有他们,哪来咱们安定的生活。”
“现在不打仗了,当兵也很好啊,每个月津贴比工人多一倍呢。”
“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只看到眼前利益。谁说不打仗了?听说南边的旮旯角仍然有不长眼的想入侵咱们国家呢!”
“所以津贴高也有高的道理啊,那都是拿命换来的。”
这话一出,大伙儿不禁齐眼看盈芳。对她的羡慕,一半划拉到了同情范畴。
说话的正是屋前的毛阿凤,见状,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看我!说话不带脑,盈芳你别往心里去,嫂子没别的意思,那啥,就那么顺嘴一说。解放军保家卫国,那都是为咱们好……”
盈芳摇摇头,表示没放在心上:“我知道的阿凤嫂。”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毛阿凤灰溜溜地缩回脑袋,没一会儿,一手抱着宝贝儿子,一手拿着一个花布包出来了,热情地拉过盈芳说,“上回要不是你啊,我这胎指定保不住,搞不好还一尸两命呢。还没好好谢谢你,这是我抽空缝的小衣,都是新的,我儿子没穿过。”
“谢谢阿凤嫂。”
“说啥谢啊,我谢你还差不多。那时候多危急啊,要不是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呢,哪像现在,男人疼、公婆惯,哈哈!来来来,你还没抱过我儿子吧?给你抱抱,据说怀着娃的时候,抱一下别人家的大胖小子,回头自己也能生个大胖小子。”
盈芳哭笑不得。
姜心柔怕闺女大着肚子抱娃,压着肚子了咋整,于是抢先接过毛阿凤怀里的娃,逗弄了他一会儿,直到蹭听收音机的社员们被大广播叫去下地了,才把孩子还给毛阿凤。
毛阿凤婆婆在后门喊她吃点心,好多产点奶喂大孙子,毛阿凤急吼吼地抱过孩子回去了。
姜心柔见闺女表情闷闷的,拉起她手说:“你是听了他们的话,担心小向吧?当兵就是这样,由不得人。不过我看得出来,女婿不是鲁莽的人,如今又牵挂着你和你肚里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盈芳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反过来安慰亲娘:“嗯,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始终惦记着。
八一过了之后,她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向刚答应她,结束八一汇演,再去出个小任务,就来老家和自己汇合。就问亲爹,一般部队分派一个小任务,要去几天。
萧延武正拿着一条削干净肉沫肉渣的拳头骨逗小金牙,没看到闺女忧心忡忡的脸色,顺嘴就答:“小任务能费几天工夫啊,两三天打不了一个来回,三五天还不能够回来啊?”
盈芳一听,心里沉了沉。到明儿就一个礼拜了。这说明啥?
“咳嗯。”姜心柔咳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丈夫的背影一眼,扭头拉过闺女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别听你爹瞎咧咧。他都退役多少年了,哪里了解如今的行情……”
“怎么不了解?”萧延武粗着嗓门想替自己辩解几句,人不在部队了,但心还在啊。
抬头发现娘俩个已经进屋了,再一细想,得!戳闺女心窝了。
捶了一下自己的额,把骨头丢给和自己鞋子死磕的小金牙,颠颠地进屋表示忏悔,“乖囡,爸确实很多年没在军部了,不了解这个行情。爸错了!深深地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