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有时就会控制不住地陷入回忆里。
那个少女在还是个十岁小丫头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巢穴里——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如泡沫般凝聚在一起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身体, 当时正在看书的霍斯曼一定会当场杀了她,而不是好奇地打量。
干净的白色公主裙,头上还戴着精致的小皇冠, 可能之前是在参加什么宴会。
漂亮精致的小脸蛋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 浑身上下散发着弱小无害的气息。
只一眼就可以判断出她和流星街没有半分钱关系。
霍斯曼有种奇怪的感觉。
整个流星街只有老城区徘徊着一群弱小的野狗,而整个老城区没有比他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抛开他喜怒无常的性格的话。
更微妙的是,连唯一的危险也被按下来了。
霍斯曼的女儿死的时候正好和女孩一样大,同样柔弱无害的年龄,一个在几十年前已经无声无息地凋零, 而另一个正如迷路的羔羊般迷茫无助地泛着泪光。
直接刨开他身体,把女孩粗暴地塞进了心脏里, 剧痛无比,但又舍不得把她再挖出来。
【这……是哪?】
看, 连语言的困难都被排除了。
天时地利人和, 一切都太巧合了。
与其说是走运, 还不如说被刻意投放在这里。
敌人的陷阱吗?可他的仇家已经就死光了,仅剩的揍敌客也早就缓和了关系,在流星街这么多年和其他区域的领主井水不犯河水, 必要时互相利用下, 没有什么过节。
就好像有某种存在笃定他一定不会伤害女孩才把她送过来, 还好好叮嘱“看, 我让她来陪你玩, 你要好好保护她噢。”
果然年纪大了啊……
既然如此, 那就接收下吧。
我让你活着,你让我见证十岁之后的成长。
【你的名字。】
【花、花野弥生……我、我在过生日……十岁生日……吹蜡烛……】
【闭嘴,我没问你这些。】
【呜呜……妈妈……小胜、出久……你们在哪里……】
【再哭杀了你。】
【——呜哇!!!】
……见证个屁,杀了吧!
※※※
楼梯上响起少女轻巧灵动的脚步声,愉悦的心情仿佛在脚下绽放出朵朵樱花,每一步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谎话连篇,你以为你能瞒多久。霍斯曼椅子上盯着手中的书本,头也没抬,只慢吞吞的翻页。
那也没办法啊,要不然怎么解释嘛。花野弥生无奈地摊手,来到他身侧蹲下,动作细致而熟练地按摩着老者的右腿,这次真的非常感谢您。
霍斯曼终于将目光放在少女身上,你被那只蜘蛛引导得很好,这些欺骗隐瞒的技巧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记忆中那个缩在房间角落里惊恐地瑟瑟发抖的十岁小女孩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对谎言游刃有余的少女,必要的时候甚至会将之化为尖锐的利器,毫不犹豫地刺进敌人的身体。
……我就当做是夸奖了。花野弥生嘟嘟嘴,又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也是为了轰君好,他以后是要成为英雄的,不该被这种地方影响。
我都快要被你感动了。霍斯曼慢吞吞地说,几乎要把每个音节掰成两半,讽刺的意味毫不掩饰,你想在流星街成为一个守护者?
为什么不行?我之前才从下下签手上保住他。花野弥生理所当然地挑起眉梢,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又软声笑到,轰君啊……也不知道说他倒霉还是走运,一来就到了无人区,要不是正好遇见我他早就被下下签杀掉了,不过也好,无人区那里除了下下签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这个名字让霍斯曼略微有点惊讶,能让下下签忍住在无人区放过同伴以外的存在也是很难得了。
你和下下签的关系一直不错,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所以你接下来想怎么做?把楼上的小子和这里隔离?
花野弥生歪着头,吐了吐舌尖,挽在耳后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肩侧,看上去就像一个不想被朋友发现自己恶作剧的调皮鬼,嗯……也不全是吧,再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完全限制他,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生活过的事情。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让两个世界的观念产生交集,既然两种不同的规则既然是完全冲突的,那就什么都不要涉及得好。
语言上的不通可以将这种交集和冲突延缓,在那之前先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离开……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首先要把所有人都找齐,真的是麻烦呢,她还没有关于找人的能力。
不过她倒是知道有一个人有。
那个人……啧。
下颚被人微微勾起,正在出神的花野弥生被迫仰起头来,毫不反抗地露出自己的致命处。
这让霍斯曼更加不悦——他无数次告诉她不要在流星街相信任何人,包括他。
然而她总是将自己的信任赠予一个又一个更不靠谱的人。
苍冷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