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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地上,背靠门框,喘了几口气也没见赵管事起来,正准备站起来,就门帘后面有些声响。
梁冷此时也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他指的当然不是赵管事,而是前面在打斗中一直被忽略,而现在安静许多后,渐渐难以忽视的奇怪声响。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沿着地面攀爬摩擦。
季祯低声说,“听见了。”
不仅仅听见了,他还听得很清楚。因为那声音就在他的耳边,藏在门帘后面,在他注意到时已经几乎咫尺之遥。
季祯来不及起身,门帘忽得落下。
腥臭的呼吸打在季祯的脸侧,掉落的门帘失去了阻隔视线的作用,露出内屋中一张已经爬到门口的苍老怪脸。那脸依稀能够看出是陈守绪,然而它的皮肤松弛,双目被贪婪充斥,散乱的头发与在地上爬行的姿势则更添一抹森寒。
这才是血妖。
如此近的距离下,季祯想要后退,立刻被发现意图。陈守绪枯枝一般的手猛然紧紧抓住季祯,哆嗦着手,口中渴切道:“别走,别走。”
梁冷反应过来便要拿剑去刺,陈守绪看似不太灵便,此时抬头的动作却并不慢,他与梁冷四目相对,声音里竟有几分柔和,“别动,你不想杀我的。”
梁冷的手不知怎么就是一松,好像不由己般无法将这一剑刺出去。
他到底还有些心念,明白这是血妖的蛊惑,然而梁冷能做的也只是执剑站在原地,如何也做不出攻击陈守绪的动作,甚至隐隐想要把剑往自己身上扎。
血妖的言语自有迷惑人心的作用,若是听了他的话,心性不坚定的人恐怕直接拿剑抹自己脖子的都有。
梁冷见季祯一动不动,好像已经被吓呆了,又好像是听了陈守绪的话,也已经被蛊惑。
陈守绪也是这么想的。
他被逼出血妖原形,此时正十分渴血,浑身不自然地抖动着,“看到那把短剑了吗?”陈守绪问季祯,“拿起来。”
季祯跟着这个问句回头,那把被赵管事捏得略微弯曲的短剑就在季祯伸手可及的地方。
季祯点头回答:“看见了。”真的听话地伸手将那把短剑拿在了手里。
赵管事虽然身受重伤,见季祯如此反应,忍痛笑起来,恨恨道,“等我恢复,我定手刃了你们。”
梁冷大骇,“季祯!”他执剑的手强行催动,额角的青筋暴起,一只手仿佛被两股力量控制,怎么也无法挥出去。
陈守绪已经发出另一个指令,“把你的心挖出来。”
赵管事口中发出沙哑的笑声,就等季祯用剑戳破自己的胸膛。
季祯疑惑地盯着陈守绪,犹豫着答应道:“好吧。”
他说着果真抬起短剑往下用力一扎。十成力道足以穿透自己的胸。
梁冷目眦欲裂,下意识别过视线。
随着一声痛苦□□,赵管事的笑声却戛然而止。陈守绪的身型快速扭动变形,一时筋肉鼓动,脸上更退去人相。他的心口此时正扎着一把短剑,刺进去好几寸,伤口流出腥臭浓黑的血液。
陈守绪本来见季祯呆楞乖巧,哪里有防备,竟是眼睁睁看着季祯扎下这一剑,躲都没来得及躲。
“你!”蛊惑人心是血妖的必杀技,便是许多修为极好的修士都难免会受到影响,陈守绪没想到季祯一个普通人竟然免俗。
陈守绪怒视季祯。
季祯也看陈守绪,片刻目光下挪,看见陈守绪心口的剑。
季祯恍然道:“抱歉,只是扎自己我实在怕痛的。”他说着伸手又将短剑拔了出来,少了堵塞,陈守绪胸前的伤口又涌出一股墨色的液体。
纵然是当下场面十分不适合,梁冷却还是在心情骤松后低笑出声。
陈守绪一阵急火攻心,忍无可忍,竟是一下完全魔化了,手掌干枯变长,手上的扳指哐当掉在地上,他的脸也漆黑长毛,仿佛长在阴沟里的动物。
季祯撑着手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想要与陈守绪拉开距离。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血妖的速度,完全魔化后的陈守绪几乎瞬移到季祯身后,季祯眼前一晃,感觉残影掠过,一只手就掐住了他的脖颈,血妖尖锐的指甲堪比利刃,正抵住他脆弱的喉管,只消轻轻一刺就能让他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一把长剑自穿过院子里清冷的明亮月光,剑气锐利直入房内,饶是血妖反应迅速,也被剑气划伤,伤口处皮肉外翻冒出被灼烧后的黑烟。
那把剑停在半空,剑身发出耀目的光芒,直直照耀在血妖脸上,让它无法睁眼,同时也再次为室内带来光明。
季祯只觉得自己被一股什么力道猛然从陈守绪怀里拉了出去,踉跄两步扑进另一个怀抱。
月光高悬,落在他们院中时却带着妖异般的血色,江熠偏偏一身霜白,立在当中好似以一己纯净破开虚空的污浊。
谁见了江重光,也会觉得他本该如此。
然而此刻他张开的半边臂膀,迎接了一个身上染了妖异的血色,沾有魔气的少年。
纯净便如同被撞破的水波,与邪气交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