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珩心口莫名一跳,涌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沈太夫人苍老的眸子里带了几分笑容:“之前秋猎时,我瞧你看六皇子妃的眼神就不太对劲。”
“那日帐子里,我也暗中细细打量了几眼,瞧着与观韵有几分相像,只不过生得比观韵更精致漂亮。”
“也难怪会被六皇子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宠着。”
说到这里,她紧紧盯着沈樟珩:“你昏迷不醒前,让人去河东郡查到的消息,还有程春娘死前说的那些话。”
“我也问清楚了。”
“是不是,一开始观韵就不是我们沈氏的孩子?”
沈樟珩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他声音干哑盯着沈太夫人:“所以母亲趁我昏迷时,私下审问了我的人?”
沈太夫人见他神色紧绷,鼻息极重,知道应是触了沈樟珩的底线,已把他惹怒。
但她一想到,六皇子妃才是沈家亲女,她一颗本已死寂的心瞬间变得滚烫火热。
沈观韵生死不明她的确心痛难忍,可若能与六皇子妃相认,只要不暴露出她生母的身份,等六皇子成为储君,沈家还愁没有前路?
“方才我已经给六皇子暂住的惊仙苑递了帖子,六皇子妃虽受宠,但应该也想有个有力的娘家当作靠山。”
“虽然那孩子不是在沈氏长大,但终究是个女子,只要相认了,我们对她好些,日后好好补偿又没有深仇大怨,时日久了也就渐渐亲近了。”
沈樟珩此刻只觉得十分荒谬,他猛地攥紧身上盖着的衾被,声音嘶哑:“母亲还是死了这个打算。”
“我不会与六皇子妃相认。”
“从一开始沈家害了她的母亲,而她身为我的女儿却流落在外受苦多年,眼下好不容易成亲嫁给六皇子,儿子只希望远远看着她的一世无忧。”
“若说日后六皇子萧砚对她不好,儿子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带她离开。”
“眼下她被如珠似宝的宠着,母亲又何必如此小人算计。”
沈太夫人闻言瞪圆了眼睛,她双掌掐着,不可思议盯着沈樟珩:“你失心疯了不成?”
“眼下沈氏风雨飘摇,天子是铁了心有了免去五姓心思。”
“李氏和裴氏都完了,崔家势弱,钟氏只要太后娘娘活着一日,钟氏就能苟活一天,而我们沈氏有什么?”
“燕北建国,沈氏多少儿郎死在战场上,就为了帮着萧氏一统天下,可最后我们沈氏出来你父亲叔父死去的性命,到头来还剩下什么?”
沈太夫人周身透着冷意,她越说越激动,到了后面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唇猛咳起来。
沈樟珩眸光震颤,他眼中闪过痛苦,最后渐渐被坚毅取代。
他面无表情看着沈太夫人道:“不光是沈氏,五姓的错误不该再继续延续下去。”
“母亲莫不是忘了,我们沈氏百年来立身立本的族训,该是为国为民。”
“沈氏不破不立,也到了斩断累赘釜底抽薪的时候。”
“母亲若真想保留沈氏的延续,儿子劝母亲莫要痴心妄想,若是母亲一意孤行,就莫要怪儿子不孝。”
“沈家是死是生,日后将不再由沈氏掌控,而是明堂高座上的天子。”
“孽子。”沈太夫人气到浑身发抖,若沈樟珩不是她亲生的,她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母子二人最终因为立场不同,不欢而散。
……
惊仙苑外院书房。
沈家送来的请柬直接由云暮送到了裴砚手中。
薄薄的纸张上,是沈太夫人亲笔写下的帖子。
她并没有直接言明林惊枝的身份,里头寥寥几句皆是问候,就像是一位和善至极的晚辈。
裴砚眸色冰冷,请柬被他随手掷到火盆里,沈家这些日来发生的事,早就有暗卫事无巨细汇报给他,就连沈樟珩和沈太夫人的每一句对话的每一个字,都有人一字不差写在密信上汇报。
唯一让裴砚敬佩几分的,也只有沈樟珩的态度。
若沈樟珩像沈太夫人一样,抱着其他心思,他绝对会亲自灭了沈氏全族。
林惊枝自从与白玉京相认后,时常被白玉京带着在汴京城四下游玩,裴砚除了派人跟着保护,也不拘着她。
“夫君。”这时候,书房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你看看我今日和舅舅出门,给夫君带了什么?”
秋末,天气渐凉。
林惊枝小脸跑得红扑扑的,她手里握着一串绛红色的糖葫芦,像献宝一样朝裴砚高高举起。
“方才舅舅送我回来的。”
“山苍侍卫说夫君在书房,我就来寻你了,可会打扰到夫君。”
林惊枝嘴上问着会不会打扰,动作却极其自然地往裴砚滚烫的怀里缩去。
他的书房是禁地,平日除了云暮和山苍,并不允许外人进入。
桌上放着宫里王九德亲自护送来的折子,一旁用镇纸压着一叠密报,林惊枝举着糖葫芦等裴砚咬了一口后,她有些期待看着他。
“好不好吃?”
“我觉得外头的糖衣有些甜了,更喜欢里面的山楂。”
林惊枝朝着裴砚咬过的地方,大大咬了一口,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