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钺不肯和岑天南离开,岑天南做主,在这套小公寓里置办了灵堂,然后就不知所踪。
岑钺像是忘记了吃饭睡觉,他的眼睛红得像灵堂前的蜡烛,他盯着灵堂上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用力挪开轮椅,不顾自己整个人“啪”地摔在了地板上。
他拼命地用自己那两条毫无知觉的废肢摆出跪坐的姿势,身子艰难地歪斜支撑着。
岑钺没有说话,他的嘴巴像是被缝住了,再也张不开、喊不出“妈妈”这两个字。
他回想起了岑天南将母亲和自己赶出来的场景,想起了母亲在前年岑天南仇家的绑架中为了保护自己硬生生扛着毒打的场景,想起了母亲从那之后就落下病根,带着他去医院看病的途中遭遇车祸,母亲摸着他失去知觉的腿,大哭着跟他说对不起的场景。
不,不是妈妈的错。
是岑天南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
岑钺好恨,他太恨了,唯一的妈妈受了这么多的苦,凭什么别人都活得好好的!
他死死地捏着妈妈留下的唯一一块玉佩,浑身上下缠满了他看不见的黑雾,在黑夜中,在灵堂跳跃的红烛火光中,一圈一圈地紧紧缠绕在他身上,像是地狱修罗诞生的前兆。
手心里居然碰到什么软软的东西,岑钺的动作一顿,表情也僵滞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心。
原本握着玉佩的地方,多出来一个奶白色的小东西,正是前几天被他扔出去之后,就没再留意过的古绫。
古绫局促地站在他手心里。
没错,是站着。
她长出了两只小脚,像两个白生生的小芽儿,奶白色的头发披在身后,衬着一张圆圆的小脸儿,上面嵌了黑溜溜的葡萄眼,粉嫩嫩的小鼻头和小嘴。
波浪边的裙摆垂到小腿的位置。
她从一个小果冻,变成一个拇指姑娘了。
古绫在岑钺的手心上,朝岑钺走了两步,定定地看着岑钺,用力地朝后张开手,然后给了岑钺的大拇指一个特别特别用力的拥抱。
“岑钺。”古绫在他拇指上蹭了蹭,“我会一直看着你,看你变得特别特别特别好,就像从前一样好。”
一阵暖意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岑钺的全身,他的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柔和的光保护了起来,周围那些肆意缭绕的黑雾张牙舞爪,却再也不能侵入他身体半寸。
岑钺张了张嘴,无声地咧开,并长久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一个喉咙被人死死掐住、无法出声的痛哭。
古绫又在岑钺的玉佩里沉睡了几天,她醒来的时候,屋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古绫第一件事便是抬头去看小恩人,发现岑钺周围虽然笼罩了更浓的黑雾,但岑钺的胸腔位置还好好地被护在一圈白光之下。
古绫抿抿唇,她要好好地努力,她再也不想看到岑钺像那天那样难受的样子了。
她要帮岑钺远离所有厄运。
沉睡的这几天,古绫总算弄明白了自己的能力,也弄明白了她所看见的别人身上的颜色、别人身上命运的网、以及获得的小小橙球,分别是什么来历。
上一世,古绫还是个刚出生的女婴时,便被国师选为“圣女”,从襁褓中被夺走,剥筋拆骨,硬生生撕出一个崭新纯净的灵体,扔进炼丹炉里炙烤了百余年,就为炼成“圣蛊”。
蛊成后,她将会长成一个少女模样,与圣蛊交欢者,可获取逆天改命的能力,古绫被懵懂地关在火炉中一百多年,虽说无知,却敏锐地从他人的眼神中读出了贪婪、掠夺和恶意。
在蛊成那天,古绫被人哄着从炼丹炉中爬出来,长发蔽体,眼神惊惶。
她听到了有人口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古绫顿在原地,趋利避害的直觉将危险的提示狠狠敲在她脑海里:他们要吃了她,像吃一颗丹药,像啃一块熟肉!
古绫再也不肯出去了,缩进炼丹炉里,她想逃跑,掀翻了丹炉,炙热的火焰顿时蔓延,烧光了整座宫殿,包括她自己。
她以为她被烧死了,却复活在小少年的手心里。
他珍惜地捧着她,对她说:你要活得好好的。
从那以后,古绫有了第一个愿望,她希望小恩人,能活得好好的。
古绫疾速飞出窗外,四处逡巡着。
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用各种手段去欺压别人,牺牲别人的幸福,利用他人的灾难,来给自己铺路。
可这个世界上的幸与不幸是均等的,像一个天平,如果“幸”聚集在一批人身上,那么“不幸”就会被聚集到另一批人身上。
常有人说,好人没好报,其实不是因为他们不配得到幸福,而是他们的幸福被人使了手段夺走了。
那些侵压了别人的人,若是一直得不到惩罚,那么整个世界终将走向失衡,就像装满水的巨大盘子,一旦彻底失去平衡,里面装的所有水,都会瞬间倾泄,覆水难收。
世界之手太过庞大,它没有办法一一约束到每一个人,古绫的能力让她可以看到作恶之人,可以利用命运的必然操纵一些小小的恶作剧,让作恶之人罪有应得,受到他们本应受到的惩处,从而维护世界的平衡。
她就像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