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什十一岁时,父亲爱上了一个女人。
侯赛尔苏尔维乌斯,背弃了他出身高贵的妻子,爱上了别人。
这年头贵族有几个情人不算什么。贵族的情人也同样是贵族夫人。
然而那个女人是个奴隶。
父亲声称自己遇见了真爱,将那地位卑贱的女奴带回了家。
那段日子是苏尔维乌斯家的耻辱。父亲看戏出游都带着自己的所谓真爱,完全将母亲晾在一边。母亲不甘示弱一样,报复性的将自己的情人一个个往家里带。
没有人理会亚什。十一岁的少年厌烦家庭,父亲带着自己的爱人在外交际,家里永远只有母亲与情人们无望的寻欢作乐。
亚什十二岁的时候,父亲的小爱人怀孕了。
父亲欣喜若狂,决定与母亲结束婚姻。母亲听到消息当场晕倒,被情人们唤醒后就陷入了疯狂。
父亲要与他的爱人缔结麦饼联姻。
洛萨有两种婚姻形式。
一种是婚后各自保有独立财产的口头婚,两方决定之后举办婚礼就算夫妻。
另一种则是最为稳固的麦饼联姻。婚后财产夫妻共有,双方需要在神庙里供奉麦饼对神立誓绝不背弃婚姻。
亚什的父亲与母亲当年为了保全各自的姓氏与财富,并没有在神面前供奉过麦饼。
母亲的家族只剩下姓氏,离开了苏尔维乌斯夫人的头衔她将无以为继。最让她崩溃的是,父亲用自己的伯利之章换取了那女奴自由民的身份。
伯利之章,亚什也有。
那是他为洛萨连克十二城夺回许多财富奴隶后长老院赐予的勋章,代表他的功勋与荣耀。
父亲用自己的荣耀功勋换取自己奴隶爱人的自由,确保她能与自己缔结婚姻白头到老。
那时的亚什已经成为了一个冷漠寡言的少年,对父母一团糟的婚姻不抱希望,对父亲天真固执的做法不置一词。
父亲的爱人怀孕六月时,父亲领军出征,将爱人安置在苏尔维乌斯府上。那时母亲已经搬回娘家的府邸,他认为没有比家中更让他放心的安稳地方了。
父亲得胜归来,等到的是两具尸体。
一具是怀孕的爱人,一具是自己的前妻。
亚什的母亲趁人不备提着剑进了府邸,一剑结果了自己情敌的性命。一尸两命的女主人被人发现时,母亲已经吞下毒药死在一旁。
亚什的父亲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个高大健壮的将军当场颓败下去,深情地抚摸着爱人早已凉透的尸身,拔剑自刎。
人群慌忙涌上察看伤情,到底没有救回来。
亚什一身孝服立在一旁,眼看着自己父亲自杀,眼神毫无波动。
父亲死前并没看他一眼。
爱情可真是蒙蔽人心。放弃自己的荣耀,放弃自己的儿子,只为了那所谓的真爱。
亚什恨父亲,恨父亲的爱人,同样恨母亲。
他恨父亲,恨他辱没了尊贵的姓氏。他恨奴隶,恨她玷污了苏尔的门庭。他恨母亲,恨她沉迷在报复欲和欢愉中不在乎自己的儿子。
亚什是如此的清楚,自己无法获得父母的注视。
无法得到的事物最好毁掉,这是亚什得到的经验。
想必父亲到死也不明白,神志不清的母亲是如何完成杀人再自杀的一套流程。
但这不重要。他们不爱他,他们死了。
这就是结果。
格奈乌斯成了亚什的亲卫。
“大人赐你自由,你可真是好命。”
同在一个囚笼里的奴隶发出赞叹与艳羡。
格奈乌斯自己也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而后是欣喜若狂,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得了。
他自由了!
然而这份艳羡让格奈乌斯在挪窝的一番过程中吃了不少苦头。有的人嫉妒他的幸运,并将之转化为仇恨。
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格奈乌斯身上又添了不少伤痕。
加上与雄狮的缠斗负伤,格奈乌斯足足休养了一周才上任。
“亲卫平时看守大人府邸,大人出征时就随队护卫大人。”
同伴冷冷介绍了一句就不再管他,格奈乌斯便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
他是一个获得自由民身份的奴隶。
奴隶嫉妒羡慕他自由民的身份,自由民歧视鄙夷他奴隶的过往。两方互相对立,却都对他拒不接纳。
管他呢。
格奈乌斯也不作声,说什么做什么,看起来非常可靠老实。
“我在拉图尔有个未婚夫。”
黑发少女静静坐在镜子前,身后一双细长白净修剪整洁的手正为她温柔的梳着发。亚什拿着镶了宝石的象牙梳子动作细致,闻言手上一顿。
一双眼睛轻轻眯起来:“什么?”
“我在拉图尔的时候,有个未婚夫。”
少女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的凝滞感,语气随意重复道。
梳子被轻轻搁在梳妆台上。
亚什五指分开梳理着手上触感滑凉如东方丝绸的黑发,“是哪个城邦的王子?还活着吗?”
他的眼睫垂下一片阴影,仿佛蓄积着一片深浓湖水。
“忘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