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市政府大楼前，齐玉剥了一颗糖塞进嘴巴里。
五毛钱。彩色糖纸，熟悉又陌生的甜味。
幼小的齐白花因为院长那些利欲熏心的算计错过了一次又一次得到属于自己的家的机会。如今齐白花错失的，也因为这错失而生出的对家庭的执念，由她齐玉来抚平。
转动着嘴巴里那颗甜得腻人的糖，齐玉眼里生生逼出了泪花。
从今以后，苦难尽消。
闭了闭眼，齐玉含着糖缓步走向上访办公室，迎接未知的未来。
那些黑暗的，罪恶的，丑陋的。
那些蜷缩在阳光无法照耀的角落的。
无论如何，她不会退缩。
她责无旁贷。
如果一个人下定决心，哪怕满天神佛相阻也无济于事。
沪市福利院收养案很快见诸报端。
齐玉心里清楚舆论的威力，又怎会不提前做好准备？
然而这一次，齐玉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做些什么，她本身就是个完美的受害者。
齐白花实在是太小白花了。
从身世到性别，从经历到境遇。
齐白花简直是弱势群体的典型案例。
如果这个弱势典范还自强不息没有任何黑历史，开着学霸buff考上知名高校，还极其励志的年年拿奖学金。
那么被她放到对立面的人或事就会被公众愤怒的口水淹没。
与沪市福利院收养案相关的人就是这种感觉。
网络上疯传着一段齐玉拿着文件袋走进市政府大楼的视频，配字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无数网友为视频中这位看不清脸的姑娘发声，用自己的力量支持她为揭穿黑幕所做的一切。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齐玉问心无愧。
“调查结束，谢谢你的配合。”
齐玉微笑：“如果有别的需要帮助，请联系我。”
她转身离开这间办公室。虽然知道一定会有人监察着自己，但她并不需要怕。
该怕的，是那些永远不敢走到阳光下的蛆虫们，不是么？
沪市领导班子反应很快。
齐玉手上的证据详尽，足够于妈妈和她背后的保护伞一并覆灭。
更何况，于妈妈可不止这么点罪行。
当事情发酵到人人义愤时，一份处理公告通过官方渠道传遍网络。
涉案人员之位高权重，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由此引起的一片哗然，就与齐玉无关了。
于妈妈不只是控制着孤儿院为自己牟利而已。相关人员越查越是心惊，明明只是一个孤女举报，以为是民生社情相关的小案子，谁知最终能查到这个地步。
土地。
一旦牵扯到土地，事儿就大了。
原来这家保育院好几年前就申请了建立新园区以及为扶贫济困开办玩具厂的用地，打着公益慈善精准扶贫的名号，沪市土地资源管理处当然是痛快放行。
然而几年过去了，孩子们依然生活在年久失修的孤儿院里。
那片划归保育院使用的土地上，赫然是修建整齐的大型商用仓库。
好巧不巧，正是李家所有。
沪市土地寸土寸金，审批过程更是严格。于妈妈拿到了土地使用权后不知转了几道手，就把这份使用权卖给了李家。
卖出了天价。
慈善诈骗，罪无可恕。
这下麻烦大了。
于妈妈和靠山完了。李家和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利益共同体也可以说是黄了。
此事引起的关注非寻常可比，上面发话要严惩重责，以儆效尤。
什么关系都不好使了。
李家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无果，最终找上了肖家。
未婚夫妻，也算姻亲？
然而肖家的反应惊呆了众人：肖竹被扫地出门了。
据说是肖老爷子亲自动手，把孙女赶出了家门。
壮士断腕。
李家彻底没了依仗。
等到齐玉把房子租出去，安安生生去上学的时候，校园里已经没了李志行这号人物。
齐玉再次见到肖竹，是在机场。
飞往英国的航班在一个小时后起飞。
肖竹依然是瘦高短发的样子，不同的是带上了一副大框眼镜，有种落拓艺术家的气质。
“你好，齐玉。”
齐玉就笑了，“好久不见，肖竹。”
就好像早就猜到肖竹会来，或者只是确定她们早晚会不期而遇。
肖竹知道齐玉所做的一切。
那些递送上来的材料，肖家自然也有资格拿到一份。
在上层的博弈中，肖家在这案子最终的处理中出力甚多。因为肖竹知道，这是齐玉想看到的结果。
那天肖老爷子抚摸着自己最喜欢的孙女一头略有些扎手的短发，不住叹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丫头，你可想好了。”
肖竹知道爷爷在为她担心。为她的感情，和捉摸不定的未来。
可是总要做选择。
“我想好了。爷爷，这是最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