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贺扬,何许人也?
仙客皮囊,阎王手段。
如果说,丁长轩是丁家祖坟上冒出的那缕文曲星青烟,那丁贺扬,就是另外一缕武曲星青烟。丁家一门,文武双全两状元,至今仍是宁朝一大美谈。
与丁长轩入翰林走清贵路线不同,六年前,刚及弱冠的丁贺扬被钦点为武状元后,皇上直接将他召进龙鳞卫,执掌北镇抚司,妥妥的天子近臣路子。
丁贺扬的性子跟他的人一样,清矜孤冷,难接近得很,不然以他这副好皮囊,但得好相处一点点,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烂桃花都没一朵!
七月初,丁贺扬奉皇上密命出京办差,今儿一早才回来,御前奏对后出宫回家,前脚刚迈进大门就听到了妹妹被赐婚的消息。
赐婚的对象,竟然还是镇北王世子!
丁贺扬二话不说,直接调头就要出门,被闻讯过来迎他的亲娘崔氏拖着胳膊拽回了西院。
丁明锦回来时,全家如数到齐就差她一个。看到坐在下首位的大哥,丁明锦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再世见到年轻的大哥,想到上一世他们兄妹们彼此扶持走过的风风雨雨,本该颇多感慨才是,可被大哥一双幽瞳这么盯着,丁明锦就只剩下头皮发麻了。
谁被她大哥盯上都发麻!
不信试试!
丁二爷和崔氏见她终于回来,双双松了口气,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
“我陪你娘去厨房看看,你们兄妹慢慢聊。”丁二爷速速拉着夫人遁走。
在丁明锦回来前,丁长轩已经把该说的都事无巨细说了一遍,嘴皮子磨薄了一层皮,丁老大依然沉着一张脸释放寒气,他不想继续吹冷风,作势尿遁,却被丁老大一个眼刀截下。
“坐。”丁贺扬抬抬下颌,示意明锦坐到他对面,待她坐定后屏退左右,并让贴身长随亲自守在门外廊下。
明锦一见这架势不止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要审她的架势啊!
“为何突然舍弃昌王,选择镇北王世子?”丁贺扬开门见山,直击要害,并先一步堵住她的借口,“别跟我说为家里大局考虑,咱们家还没脆弱到扛不住拒绝一次赐婚。退一步说,必须接受赐婚,明岚不嫁,还有明媚。”
是了,这就是她大哥,冷静又决绝,一切事实以外的借口在他这里都是纸老虎。
如果他没离京办差,接受赐婚这句话,明锦恐怕都没机会说出口。
“抗是扛得住,但下了皇上脸面,在官场上行走,恐怕就没那么顺遂了。”明锦小声辩解。
今上的性情,往好听了说,是敏感多思、杀伐果断,往不太中听的方向说,就是猜忌心重、乾纲独断,说刚愎自用也不为过,丁贺扬身为龙鳞卫北镇抚使,又是钦点的武状元,天子门生,自是了解甚深。
“只要咱们一如既往,为国为君,假以时日,皇上自会明辨何人可堪重用。”丁贺扬不为所动。
上一世的事实也证明了确是如此,明锦一时无话可说。
丁贺扬将她的反应一丝不漏看在眼里,洞若观火,做出判断:“是你移情别恋了,还是昌王别有新欢?”
镇定如丁明锦,险些一个仰倒摔下椅子,坐在一旁的丁长轩登时被一口茶呛得猛咳不止。
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丁老大!
“大哥,你别这么说,弄得我跟昌王有什么似的。”大哥虽然从来没问,但明锦隐约察觉得出来,大哥是知道她对江仲珽的心思的,而且还不怎么看好。
果不其然!
“无论是哪种情形,你能断了对昌王的念想,这很好。”丁贺扬直言不讳,知道妹妹对江仲珽起了别样的心思后,他就留意了一下昌王,温吞不争,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很多人嘴里的老好人。
丁贺扬却天生对这种人警惕,无他,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不过,碍于对方的皇子身份,即便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也不好明着动用官皮路子查探,便私下里亲自跟了段时间,发现他竟是平康坊南曲的常客。
世上男子多好殊色,平康坊南曲皆是优妓,以才艺侍人,也以情报消息侍人,昌王时常微服来此,无论是单纯为了怡情享乐,还是另有所图,丁贺扬都觉得这样的人不是妹妹的良配。
然而妹妹的脾气他太了解,除非她不喜欢了,否则旁人越是阻拦,越是起反作用。
“但我不理解的是,你怎么能看上镇北王世子。”这是丁贺扬目前最想不通的,这位跟昌王放在一起,从相貌到性格再到行事风格,可谓截然相反。是什么让妹妹的择婿观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丁明锦总不能跟他说,自己已经跟江仲珽过过一辈子了,没得善终,这辈子想换个不一样的吧?而且江既白上辈子没娶亲,她起码不用担心会坏了别的女子的姻缘。
“昌王殿下,心怀鸿鹄之志,儿女情长只会成为他展翅高飞的掣肘。”丁明锦低低叹道:“我没那么大的志向,只想一家一宅,平淡安稳。”
听出她的话里有话,丁贺扬、丁长轩双双神情一凛,尤其是丁贺扬,进一步确定了昌王出入平康坊南曲的意图。看来,有必要继续关注昌王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