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闹钟准时响起,闻箫手从被子里探出来,闭着眼睛把闹铃按掉了。
他松松握着手机,半张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恍惚意识到自己起了床,坐在床沿消了消困意。可当他踩在木地板上时,坚硬的触感消失,落空感让他整个人骤然失重,不过半个呼吸,就全然不受控地落进了海里。
天空布满铅灰色的阴云,四面都有骇人的风浪,海水的颜色仿佛溶了墨汁般,甚至还透着丝丝的血色。
闻笙一直在哭,神情惊惧,一直努力地朝他伸手,想让他拉住她。可是无论闻箫怎样用力、怎么挣动四肢想要游到闻笙身边,他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笙被海浪推攘,越来越远,直到被深绿色的海水吞噬。
四周变得极为安静,一切声音都从这个世界抽空,闻箫不再试图挣扎,任由海水漫过他的胸膛。此时,突然有汽笛声从远处传来,划破了所有沉寂。
艰难地回过头,睫毛被打湿,海水渗进眼里,带起清晰的刺痛感,闻箫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一艘船朝他驶过来,船头立着一根极高的旗杆,漆黑的旗帜在海面的狂风滥卷中猎猎作响。
而旗杆下,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人,他努力眨眼,终于看清楚——
是池野。
他想要叫他的名字,可是喉口被咸涩的海水堵住,让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闻箫?箫箫?小闻老师?可乐哥哥?”坐在闻箫床边,池野连喊了好几声也没能把人叫醒,确定卧室的门紧关着,池野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嗓音,“宝宝,该起床了。”
“啧,”池野摇摇头,觉得这称呼挺羞耻,又有种奇奇怪怪的爽感在里面。
床上睡着的人眼睑一直在发颤,似乎正在梦里经历十分恐惧或者不安的事,他修长的手指极力抓着床单,指节泛白,紧绷得如同快断了的弓弦。
见闻箫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池野思考要不要亲下去,正在这时,闻箫急促的呼吸蓦地一滞,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人终于醒了,池野松了口气,刚想说声早安,却有暖热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下拉。
如果是别人,池野下意识地会先一个顶膝加肘击,但对着闻箫,他收敛了所有的条件反射,无比配合。
两人靠得极近,闻箫干燥的嘴唇贴覆在池野的唇角,呼吸急促,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他只是像一个溺水者,紧紧抱着仅有的浮木,一寸不松开。
怔了两秒,池野手从闻箫身体两侧过去,环住他清瘦的背,把人抱了起来,哄他,“做噩梦了?”
可能是因为这人平时总冷着一张脸,拎根破烂塑料水管一起打架捶人的时候,气场比自己还剽悍。有了这个对照,现在对自己露出丁点儿脆弱,就格外激起保护欲。
池野心道,老子栽他身上,真是栽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不过即使是脆弱也只有短暂的两分钟,等闻箫松开手臂,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池野看着,心底有两分遗憾——
那种双臂紧紧环着他,呼吸轻颤、非他不可、离他不得的脆弱模样,让他可耻得有了一点隐秘的满足感。
这样的闻箫,只有他能看到。
闻箫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问池野,“你怎么进来的?”
池野起身站到旁边,眼睛被窗外明亮的日光晃的半眯起眼,“外婆给我开的门。”
闻箫看了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外婆确实是今天上午回来,不过,“外婆?”
“外婆让我这么叫的,”池野手闲闲地插在裤袋里,笑容清朗,“我说我来找你一起写作业,外婆很高兴,说我是第一个来家里的朋友,还留我吃午饭。”
扯了扯褶皱的衣摆,闻箫问,“芽芽呢?”
“送到她数学老师家里了,回来时路过你楼下,就上来看看。”
池野现在有点懂那些朝朝暮暮的句子了,明明几乎每天都会见面,但对方不在的时间里,不管是看见树还是看见花,都会想到他。
闻箫去卫生间洗漱,池野跟着进去,闻箫刷牙,他就站一旁看着。
闻箫穿了件有点旧的白色长袖T恤,袖子卷在手肘的位置,手臂手腕的线条都精细又漂亮。下身是宽松的灰色睡裤,看起来有些空,站在镜子前刷牙的模样,透出少见的慵懒。
池野看一眼心痒一分,干脆凑过去亲了亲闻箫的唇角。
闻箫只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
等闻箫把牙刷放好,池野靠在墙上,懒洋洋地撩-骚,“你牙膏是什么味道的?”
“薄荷。”
“哪种薄荷?”
看了池野两秒,忽地懂了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闻箫过去,亲上池野的嘴唇,亲完,“这种味道的薄荷。”
唇上还残留着凉凉的触感,池野“嘶”地吸了口凉气,笑骂了一句,“操,自作孽不可活。”
低头,闻箫眼里多了两分笑,“确实,少年热血。”
饭菜端上桌,外婆解下浅蓝色的围裙,看跟闻箫并排坐一起的池野,“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一点,也不晓得你吃不吃得惯。”
池野当即夹了一块排骨吃完,“很好吃,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