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理一班教室安静一片,没人早读,不是趴课桌睡觉,就是有气无力地在聊天。
赵一阳说话提不上劲儿,“昨晚熬夜刷完亚力新出的游戏,我废了。不过夙愿已经了结,狂风暴雨我都无所畏惧!”
有人问他,“你月考考砸了?”
“肯定砸了,”赵一阳握拳,悲愤,“我数学写完卷子都没来得及检查,就打铃收卷子了!这次考得不太理想,最后大题的最后一问还没做,我的理综算是完了。你呢?”
“刚对答案,我英语完型错了两个,算了吧,这次考试就不指望了……”
上官煜在一旁扶扶眼镜:“都说的跟真的一样。”
明南附中的成绩出得慢,批卷子慢,分数录入也慢,很折磨人。
赵一阳半天里总是转过身来扒着闻箫的课桌,不说话,就苦大仇深地叹口气。
见闻箫跟完全当他隐身似的在写英语卷子,赵一阳出声找存在感,“闻箫,池哥今天是到现在还没来,还是来过一趟,只是我学习太专心,没发现?”
闻箫抬眼,“还没来。”
赵一阳纳闷,“我还以为池哥上星期几乎天天都来学校,是找到了学习的乐趣呢,结果又不见人影了吗?”
直到第二天下午,池野都没来过学校。闻箫开始还有丝不习惯,但很快又适应了这种一人占两张课桌的宽敞座位。
坐117路回家,三月中旬的天气,明南经常下毛毛雨,不至于让人打伞挡雨,可潮乎乎的又让人有点难受。
闻箫单手拉了卫衣帽子戴上,没走两步,就看见一个戴白色毛线帽的小姑娘蹲在路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芽芽?”
芽芽一抬头,眼睛亮起来,“可乐哥哥!”她扔开手里不知道哪里捡的树枝,嗒嗒两步跑到闻箫面前,似模似样地问,“你放学了吗?”
“嗯,放学了。”闻箫问她,“你哥呢,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芽芽指指马路对面,“我哥哥在那边。”
马路上正好有辆车开过去,等白色的车影经过,闻箫才看见,池野站在街沿,正在跟一个穿土黄色夹克的中年男人说话。那人左手拎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右手手指的位置亮着火星,应该是在抽烟。
芽芽跟着闻箫往对面看,“哥哥带我去送货,送完了,还没到家,就遇到了那个叔叔。哥哥让我在这里等他,说那人是个……是个烟鬼,抽很多烟,小朋友闻了会变傻!”
闻箫收回视线,“你不喜欢那个人?”
芽芽的眉头都快皱出小褶子了,她摇头摇的小辫子跟着一起晃,“不喜欢,他每次都让哥哥跟他喝酒,喝了酒哥哥难受。”
闻箫没说什么,站原地陪芽芽等。
他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好在芽芽会自己找事做,隔了半分钟,又重新蹲下去,捏着树枝看蚂蚁。
晚上快十点,九章路不少店都关了门,一眼望过去,一片黑。路灯依然亮着,灯柱很旧,有的地方铁皮掉不少。
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一个月,虽然地方是眼熟了,但闻箫有时候会想,这些是不是其实全都是幻觉,他没有来明南市,没有跟外婆住到一起,也没有转学到明南附中。
他应该在以前那个家,以前的房子,跟爸妈,还有他妹妹住在一起。
可人总要分清幻想和真实的。
这里的树是真的,人是真的,已经发生的事,也是真的。
不存在任何丁点儿的侥幸。
马路对面,穿土黄色夹克的男人从提着的红色塑料袋里,拿了两个方形酒瓶出来,跟池野一人一瓶拿着。
那人自己没急着拧开盖,先跟池野说了几句什么,最后亮了亮手里的瓶子。
池野两下拧开玻璃瓶盖,没什么犹豫,捏着瓶身就连喝几口。
夹克男人拍了拍池野的肩,像是大笑着夸了句什么,自己也喝了一口。
等人走远了,确定再看不见,池野才扶着旁边粗糙的树干,吐了。
芽芽没再看蚂蚁,捏着枯树枝忧心忡忡,“哥哥是不舒服吗?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闻箫侧过身,挡住芽芽的视线,“我们不过去。”
芽芽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去,但她听闻箫的话,站在原地继续等她哥哥过来。
隔了好几分钟,池野才穿马路走近,见闻箫肩上挂着的书包,有一两秒的晃神,“下晚自习了?”说完,他唇角又勾起一贯轻松散漫的笑,“谢谢你看着芽芽。”
“嗯,下了。”闻箫没问别的,从书包里摸出瓶矿泉水,“漱口要吗?”
池野没客气,伸手接过来,喝了点漱口。
芽芽悄悄从她哥手上把剩下的小半瓶酒抢下来,跑到最远的一个垃圾箱扔了。
等芽芽回来,池野手揉在他妹妹头顶上,“扔这么远,担心你哥我又去捡回来?”
他朝向闻箫,“一会儿回家有事吗?”
闻箫:“没什么事。”
“那一起吃个饭?那酒烈,胃里烧得慌,想吃点东西垫垫。”
闻箫拉了拉书包带,“走吧。”
九章路饭馆基本关门,仍然坚韧地开着门的,除了烧烤就是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