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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假如有一艘装了炸弹的船, 你是放任炸弹爆炸船毁人亡,还是选择扔掉唯一会游水的人,让他背着炸弹远离, 以保全整艘船?】
男人走得很慢, 安静地听。
【那时,我奄奄一息,诞于自身的终末如附骨之疽, 撑不了多久就要带着所有生灵一起崩毁。用人类的话来说, 就是得了癌症。】
【我俯视望去,掠过大地, 一眼就看到了你。】
世界在他耳边缓缓道来。
【我知道, 你必能为我背负终末, 让我绝地回生。】
【所以, 终末就是那颗炸弹, 】男人出奇地冷静,连世界也判断不出他的情绪,【我就是那个唯一会游水的人?】
世界:【是。】
【……是这样。】
【你救了我,】世界道,【你救了你的父母, 救了你的兄弟, 救了你的师生亲朋,救了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救了万物草木,救了你家乡的一切。】
【……啊。】良久,男人应声。
【你遭受的一切, 都是值得的。】
世界这样道。
却隐去最后一句话, 没说话
——你救了你家乡的一切, 却再也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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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不说话了。
短短的一条路,仿佛走不到尽头。
面具扣脸,身形沉静从容,没人探得清他在想什么。
世界:【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就像人走不进挂在自己脖子上项链里的门,世界支柱和世界也无法存在于同一空间。你一直渴望回家,我却一直不想让你知道……但你还是知道了。是的,是我把你赶出了你生长的地方,我就是你一直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的那个家。是的,你……回不来。】
——你回不了家。
【只要你背负着终末一天,你就是我的支柱,你就回不了家】。
【等到你哪天撑不住,准备卸下身上背负的终末了……】世界竟人性化地轻笑了一声,【到时,我带着全世界的生灵崩解毁灭,化为不复存在的泡影,你也用不着再找什么“家”了。……你自由了。】
【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因为终末被别的世界排斥,不需要为了压抑终末而辗转流浪,顶替他人身份来寻求羁绊和愿力,你大可以随便找个世界安顿下来,像个真正的普通人一样,生活,交友,老去。】
这个时候,男人竟从世界口中听出几分隐秘到连它自己都未察觉的怂恿。
【……以“家乡”的灰飞烟灭为代价吗?】男人低笑一声,蓄积的怒意深海漩涡般又冷又沉,激得世界缄口不言。
【你……】
【为什么一次次清洗我的记忆?】男人打断世界,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宁愿骗我说我的“家”被你吞食,也不愿意承认,你就是我的……家?】
【因为我不能让你死。仇恨能让人存活,愿望破灭的绝望却会把人导向死亡。】
——比起你永远回不到我这里的真相,不如让你相信,永远有个世界在等着他回家。
——你已经过得够难,我想给你留一点美好的盼头。
世界说:【你只要不知道真相,就算是恨我,也会一直一直活下去。我的存在是和你连在一起的,只要你活着一天,背负终末一天,我就能存活一天。】
【……】
擂钵街的风带着它特有的野性和回响,所过之处,野花伏腰,复又昂扬。
【啊,世界。】
脸扣面具的男人驻足端详,忽而感叹。
【说什么你了解我,也到此为止而已。他们都以恶意揣测我,觉得我是个阴谋家,这情有可原,无可厚非——换了我站在他们的位置,我只会比他们做得更绝。】
这里的“他们”是谁,世界心知肚明。
【可你也这样想我。】他低低地叹息,带着些自嘲的笑意。
【你也以为,我是这样一个人?】
世界忽然迫切,想要抚平他嘴角的那丝笑意。
别这样笑。
别这样笑!
【你也以为,我是个自私到可以不顾一切带着全世界去陪葬的……人?】
【不……】这不是你的义务。
——误解误解误解,全部都是“你以为”!
……为什么不问问他?
你不问一问,怎么就知道他喜不喜欢,你不问一问,怎么就能那么绝对地认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经询问就下定审判,下定审判就执行刑罚……不管是人还是神,永远都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一旦执有观点,他辩解再多都没用。
他说的都是假话、做的都是假事,没有人听,更没有人信!
总是拿他最唾弃的词句来形容他、看待他。
——他们也就算了,可你是生养我的世界,是我心心念念的归处,是这么久以来旁观我一切行径的存在,却连你……也要这么侮辱我?!
【哈——】脸扣面具的男人猛然收拢手掌,往常清亮的眼眸冰封一片,笑意泻出一线,是让人心尖发颤的悲哀。
【世界啊,我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