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男人摇了摇头:“不。”
太宰治虽然很想跟着去,不,他是想变成一块太宰牌年糕黏在男人身上,男人去到哪儿就把他带到哪儿,做什么都让他光明正大旁观。
但是——
从初次相遇,男人在港口大厦天台一剑击碎赤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开始,他的一切就掩藏在迷雾中。
那迷雾一直延续到今天,他从男人那里看到的,都是男人让他看到的;男人不愿意让人看到的,他什么也看不到。
——我真的了解你吗?
太宰治在心里道。
——你贯穿我从少年到现在的时光,是我第一个愿意撑着不去自杀,也要等你回来的人……可我知道你的什么呢?
你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我却不知道你的过去,参与不了你离开的那一千多年时光,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谁。
“你说要陪着我不走,那等我死了以后呢?”太宰治轻声喃喃,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不料男人竟听清了:“到时候,我可以为你主持葬礼。”
太宰治一怔,为他清亮的眸光所慑。
——主持葬礼以后呢?
——你能给予我一生的陪伴,我却只能陪伴你生命的千百分之一。
不——
太宰治呼吸滞涩,不肯再想下去。
真是……不甘心啊。
他摆出笑脸,乖巧摆手:“好,早去早回哦,哥。”
……才不要。
太宰治·尾随**启动!
988
经过晖治财团联手横滨地方政府的多年建设,擂钵街随处可见的贫民窟被整洁干净的街区取代,街头巷尾的孤儿、乞讨者和无业游民不见影迹,荒霸吐爆炸形成的巨大坑底成为横滨小有噱头的旅游景点。
脸扣面具的男人走在街头,脑中是世界的声音。
世界:【你不该答应太宰治留下来。】
【是吗……那我该做什么?】
【你该立马动身去往下一个世界。】
【你听到了吗?这个由哒宰一力拼合而成的所在,它在呼唤我,在请求我留下来。我可以在这里留很久很久,陪着小治,建立属于我自己的长久羁绊,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多好。】
【……】世界不知名地沉默了一下。
又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动身?为什么要动身?我要去哪里?】男人发问,像真不明白世界在说什么一样。
【那就今天晚上吧,今晚之前,你可以和你的小治告别。】世界道。
【……】
【……】
男人沉默。
世界也跟着沉默。
“喂,小伙子,你买不买东西啊?不买别挡在我摊子前面……”摊主说着,忽然住了嘴,被男人面具下冰冷的眼睛吓住。
“抱歉,”那冰冷眼睛的主人眨眼,再见便是从容柔和,“我这就走。”
“诶、诶……”摊主讷讷。
【你不打算再清洗我的记忆吗?】男人道。
【……】世界沉默。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只有我从头到尾陪着你。】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比谁都了解你。】
——只有我从头到尾陪着你。
——我比谁都了解你。
好可怕的真话。
街道长长,零星的人流从男人两边向后滑去,摊主看着那面具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可怜极了。
“……”
“……是啊,你最了解我。”
在灵王宫找回一切记忆后,表现得云淡风轻的男人终于闷哼出声。
时光仿佛倒流回那场战后。
舌尖是梅花糕毒药一样的甜味,耳边是隆隆闷响,他与世界的对话将真相揭开一角。
——自从恢复记忆后,我一直在思考,你为什么要清除我的记忆。
——因为我想回家。
——直到我终于发现,就算没有你的阻止……我也找不到我的家乡。
【我找不到一个世界,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基于世界支柱不和世界本身存于同一空间的铁律,我作为你的世界支柱,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你的坐标;第二则是……我的家乡,根本就不存在于世界海中。】他重复那时的话。
【多巧啊,作为你的世界支柱,我绝无法找到你的坐标;多巧啊,我偏偏、怎么也、找不到我家乡的坐标。】
【……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
【……你终究知道了。】
【你这么敏锐,我总在你即将推断出真相的时候清洗你的记忆,可惜这一次……你终究知道了。】世界道。竟有些无力。
【是啊,十四次记忆清洗,偏偏你这次漏了我的第二躯体,让我有了一千多年的思考时间。】男人道,【一千多年,狗都能思考成大思想家……我终究是、想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大概是……割断记忆联系后的第三年吧。】